第五章 家宴 比试
柳非凡一声轻喝，整个大堂的氛围降到了冰点。
陆剑铭的脚就悬在了离大堂地面一点点距离的半空中，
柳如山不动如山，威严自怒，他并未说话，但看着陆剑铭的眼中露出寒芒。
柳如絮细眉轻皱，面露不快，但也别有一番艳丽风情。
望着门口的陆剑铭，柳非雨嘴角闪过一丝笑容，但看到他背上的柳非烟，却又将笑容收了回去，面露不屑。
家主座上，柳如是轻轻揉了揉额头，对柳如山说：“老三，今天平安宴，叫你家小子别瞎捣蛋了。”
柳如是如此说，只想让柳非凡的这句锋芒毕露的言语，化为儿童的稚言。
柳如海一旁连连点头：“是了是了，老三，家主说的对呀。”
柳如山却不为所动，摇了摇头：“家主，二哥，非凡虽然年幼，可说得却极为在理。”
转而指着陆剑铭说道：“这姓陆的，不知底细，这大堂的门，他本就没有资格踏入。”
柳如是已经面露不快：“老三！”
柳如海也赶紧劝了起来，脸上的肥肉颤抖：“老三呀，前几次平安宴不也这样过来了么？咱柳家也不缺这一双筷子。”
柳非春柳非秋却对自己爹的这句话不感冒。
“爹爹，可是我觉得三叔说得很对啊。”
“爹爹，我也这么认为。”
柳如海顿时无奈，感到一阵气苦，这俩孩子居然也这样想。
柳非雨眼睛大大地瞪着柳如山父子，银牙轻咬。
柳如山这次却没有任何表情地对着柳如是说道：“大哥，这么多年，我一直心有怀疑。”
柳如是已经没有了往日和煦的家主风范，眉头紧皱：“老三，你到底想干嘛？”
柳如山看了一眼陆剑铭，自顾自说道开始，一段往事回荡在众人耳边。
十二年前的那一日，整个柳府，名医云集，只为一个女子的临盆。
那女子乃是柳如是的妻子，顾烟铭。
顾烟铭虽然没有家世，那时自身却也有着白玉境八重的修为。
可那日，她却面如灰土，嘴唇发黑，宛如中毒。
在场的名医有几十多位，却无一人能瞧出顾烟铭所中何毒。
柳家已然没有了任何的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面带口罩的黑衣人出现了。
他信誓旦旦的承诺，只要答应他一件事，他便有办法救顾烟铭。
整个柳府病急乱投医，只能相信他。
过了许久之后，一位颤颤巍巍的小老头出现在了柳府！
竟然是销声匿迹许久天下闻名的神医，管仲鸣！
只是，他已来迟一步。
他到柳府的前一脚，顾烟铭已然没有了生息。
再神的神医也救不回一个已经逝去的人。
只是，他腹中的孩子，却依然活着，被管仲鸣救了出来。
若不是将全身的真气都用来保护这个孩子，顾烟铭的确可以撑到管仲鸣过来。
即便如此，这孩子也被这不知名的毒，损坏了丹田。
众人皆眼角湿润。
柳非烟已然低声抽泣起来，平日里再怎么要强惹事，此时也不过只是一个思念母亲的少年郎。
柳如山继续说道：“神医看出了大嫂的症状，但并未对我柳家说什么。第二天，黑衣人怀中抱着一孩子，托付给了我柳家。”
陆剑铭看着柳如山：“那孩子可是我？”
柳如山答道：“正是！他说你姓陆，并让我柳家养你到十六岁。”
然后，柳如是便收了他为义子，将顾烟铭中的“烟”给了自己的儿子，将“铭”字给了陆剑铭。
每年安元节，陆剑铭都会陪着柳非烟去扫墓。
他此刻对着并未碰面毫无血缘的义母，心中竟涌起一丝血脉相连的感觉。
那神秘人定知道我的身世！
陆剑铭望着柳如山：“听三长老说来，那神秘人对柳家有大恩。”
柳如山却摇了摇头：“并非如此，这一切也有可能是神秘人早已图谋好的！”
以不知名手段暗害顾铭烟，通过此种手段令柳家嫡子丹田先天残缺。
然后适时出现，请管仲鸣只为救子，不为救母。
柳家嫡子无法修行武道，必定在家中势微。
此时再将一个天资无限的少年送入柳府，跟他一起成长，久而久之，让嫡子对这少年形成依赖。
柳家主若想让自己的嫡子上位，于是便离不开这少年的扶持。
而这少年若想成长，自然也离不开柳家。
但若嫡子当上家主，却无半点修为，必然受制于这少年，那么到时候柳家的话又是谁说了算呢？
若是如此，这神秘人为夺取柳家当真是思虑周全，令人寒意丛生。
陆剑铭也是思绪万千，想必管神医是知晓其中些许内情的，不然也不会在今日叫住他。
接着只听柳如山淡淡说道：
“因此，我认为柳非烟当不得我柳家的下任家主！”
图穷匕见！！
众人皆震惊地看着柳如山。
陆剑铭悬空的脚已然放在了柳家的大堂内！
他背着柳非烟就走了过来。
柳非凡大声道：“陆剑铭，你放肆！谁让你进屋了！”
陆剑铭却不理会，他不卑不吭地看向柳如山，问道：
“柳非烟是柳家的家主嫡子，他为何当不得家主！”
柳如山却没有看他，却转而向柳如是说道：
“家主，非凡得我悉心培养，十岁已然青石境九重天！”
这时，就连柳如是都开始动摇。
在这偌大的云州，普通天分的人穷其一生都上不了那白玉的石阶！
而柳非凡年仅十岁，却已走了他们大半人生的路！
在这偌大的人族，剑阁以及各宗门的核心弟子，都未必能在十岁到达青石九重天！
柳非凡必定将是人族的翘楚！
柳非凡高高俯视着陆剑铭。
陆剑铭却不为所动。
柳非雨稍微吃惊后，也恢复了平常，她在中州见过的天才子弟也不少。
柳非烟更是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这一声惹恼了柳非凡。
“柳非烟，你有什么资格笑！即便是陆剑铭，十岁的时候也不过青石三重天！”
柳非烟摇摇头，依旧在笑。
这么多年来，柳家并未把自己家族的功法教与陆剑铭。
陆剑铭修炼的只是柳家藏书阁内能找到的最普通的功法《息天决》。
可即便如此.
柳非烟给了陆剑铭一个眼神。
陆剑铭便将他放到了椅子上，淡淡地对着柳非凡说了三个字：“请指教！”
柳非凡并未将陆剑铭放在眼里，现在陆剑铭的武道修为最多是青石七重天。
而且自己所练的，是柳家家传的绝学《云柳无相功》
功法的好坏决定了运行真气的脉路，以及吸收天地灵气的快慢与属性。
《云柳无相功》乃是被鉴玄堂鉴定为四品的蓝级功法，足以修炼到金钢境！
除去人族最好的屈指可数的那几本紫级的秘籍，便是《云柳无相功》。
而《息天决》这种灰级九品的功法，练到白玉境圆满，已然是极限。
柳非凡环视一圈，见父亲点了点头，家主大长老也不说话，拿起剑，便走到了陆剑铭的身前。
他将剑平至于胸前，淡淡道：“看好了！”
只是那架势在陆剑铭的眼中如此粗陋不堪！
只见柳非凡一剑便刺了过来，
他运转丹田，剑上浮现淡淡的白芒还有几丝凝实的绿光！
正是《云柳无相功》的配套剑法，名满云州的《云柳无相剑》。
柳如山满意地点点头，眼中全是赞许。
柳如海看了看柳非凡，再看了看柳非春、柳非秋两兄弟，满脸失望。
柳非雨眼中闪过一丝焦急，而柳非烟却丝毫不当回事，满脸笑意。
陆剑铭望着那一剑，刚要运转丹田，但是身体中那一物却将真气死死压住。
他感受到那一物的怒火。
若对付这种稚童的剑法，还要用到真气，当真是极大的耻辱！
他将自己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斜，便躲过了那一剑！
在众人的眼中，陆剑铭动都未动，那剑便径直的刺歪了！
柳非凡也感到一阵惊诧，继续使出《云柳无相剑》，一剑强似一剑。
但陆剑铭却将双手负于身后，看上去一剑比一剑闪得轻松。
柳非凡挥剑练出，客厅内一片狼藉。
昂贵的木质桌椅被砍成碎屑，竖着的屏风也被砍成几节。
但是却连未运真气的陆剑铭一缕头发丝也没斩掉。
柳非凡当真又急，又怒，眼神闪过一丝厉芒，手中的剑，绿芒更胜。
他轻喝：“燮云定风柳！”
随之，手中长剑一挥，一道月牙似的绿色剑气宛如燃烧着向陆剑铭袭来！
长剑出手一刹那，柳家的众人全部被震惊到了！
这一式《云柳无相剑》的杀招虽漏洞虽多，还不纯熟。
可是柳非凡毕竟才只有十岁，十岁便能使出杀招！
即便是他们，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才能使出！
这一次，柳非雨才真正用凝重的目光看向柳非凡。
但陆剑铭却依旧未用真气！
当真可笑之极！这也叫剑法？这也叫杀招？
陆剑铭内心无限愤怒！
这一式已然笔直地冲向了陆剑铭，陆剑铭竟然不躲不闪！
他运转丹田，手上泛起淡淡的白光，轻轻地伸出双指，点在那道剑气之上！
那道剑气瞬间便烟消云散，化成点点绿色的天地元气重返天地间。
柳非凡的眼中只剩下不可置信的疯狂。
他从三岁便开始修炼，这一式从幼时父亲使出之时，便深深刻在他的脑海。
他七岁开始练这一剑，足足用了三年。
这三年的辛苦付出，那人只用了两根手指便轻轻地化为乌有！
他不在看陆剑铭，看向柳非烟！
若是没有这个废物的话！
若是没有这个废物的话！我柳非凡便将来一定是这柳家的家主！
他提起剑，运起最后一丝的真气袭向柳非烟！
他离柳非烟只有一步之遥。
众人皆呆呆的望着这惊天的转变！但他们的距离无法去救！
只有一人除外！
在长剑将要刺中柳非烟的眉心的时候，已然飞了出去!
陆剑铭一脚将柳非凡手中的长剑踹飞。
他的身上共有四处冒着白色光华凝实的白烟。
白玉境！四重天！
年仅十二岁的白玉境四重天！
即便是古书上记载的名震天下的人物，也不过如此吧！
柳非凡歇斯底里道：“两年前你不是只有青石三重！！”
陆剑铭不语。
柳非烟却淡笑道：
“那日他抱了五块青石板！”
沉默，不知该如何说话。
众人皆失语。
如此可怕，练灰级功法《息天决》能在十二岁便入了白玉镜四重！
众人想着这少年未来的模样，心中竟生出敬畏！
柳如山又说道：
“如此，这家主之位更不能传于柳非烟！”
在场的柳家人皆陷入沉思。
若传于柳非烟，恐怕这柳家都要姓陆了！
一阵沉默。
这时，柳非烟却大声的笑了：
“既然如此，那便按照我家族的惯例举行家族大比如何？”
柳家的家规中有一条：
若有人对下任家主的继承人有意见，便可提出家族大比。
家主与众长老同意，便可通过家族大比决定继承人。
只是，这提议却由柳非烟所提出来，众人皆面露古怪。
柳非雨不屑地看着柳非烟：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非烟回道：“放心，明天家族大比我会让你们众人服服帖帖的！”
“既然是有当事人自己提出大比，我们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柳如山直接举手同意。
其他众人也都举手同意。
柳非烟点点头：
“这家宴既然不让陆剑铭去，那我也不去了，一会给我们送点菜过来。”
说完便指挥陆剑铭要背他回房间。
在走出去的瞬间，他又一拍脑袋：
“差点忘了正事了！”
随即又让陆剑铭走到众人面前，大声道：“红包！！”
众人悻悻地将平安节的红包给了二人，柳非烟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柳非烟的房间内，两个少年正在桌子前狼吞虎咽。
今天一日之内，只吃了些许小吃，当真是饿极了。
不一小会，一桌子饭菜便被两人消灭干净。
然后柳非烟迫不及待的拆开红包，一脸古怪。
今日发难的三叔却是给的最多的，他跟陆剑铭一人五十两紫金券！
姑姑也给的不少，足足四十五两。
然后是柳如海的红包.
只见柳非烟看着手中仅仅只有一张十两的紫金券说不出话来。
“二叔，你也忒抠了吧！”
陆剑铭也无语。
这柳如海待人确实温和，就是有点.抠。
拆完红包，陆剑铭也不问柳非烟为何要提议家族大比。
闲聊了几句，便准备离开。
陆剑铭自然是对柳非烟有信心的。
他刚出房门，便听到屋里“咣咣当当”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陆剑铭笑了笑摇了摇头便准备回自己房间。
依旧是那条自己记忆中走过无数遍的长廊，平安节的灯火将这条道路映得光彩。
只是在走廊的尽头，柳非雨一身红锦，宛如平安节娇艳盛开的红花。
她望着陆剑铭，眼中充满异样的光彩
陆剑铭却沉默异常。
柳非雨先开了口：“剑铭哥哥，三年未见，不知有没有想我啊。”
陆剑铭不知该作何回答。
三年前，这姑娘仗着自己青石五重的修为，欲欺辱柳非烟。
结果被“青石二重”的陆剑铭打败。
自那以后，这姑娘便时常缠在他身后。
只是，她这次在中州呆了一年左右了。
分别的时间确实挺长。
他想了想，笑道：“想。”
柳非雨脸蛋微红，说道：“非雨日日都在刻苦修炼。”
陆剑铭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剑铭哥哥，我其实有话跟你说。”柳非雨脸色通红。
她银牙一咬，似是下定决心。
陆剑铭笑道：“说吧。”
她吞吞吐吐的开了口：“剑铭哥哥，留在柳家可好？”
陆剑铭说道：“若柳非烟还在，我便在。”
“为何你一定要与他在一起呢？”柳非雨有些气恼。
陆剑铭想了想：“从我来到柳府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是这柳府中最不受待见的人。”
“一个无法入武道的废物竟然是柳家嫡子，而这柳府中修炼最快的人却是.”
陆剑铭看小姑娘眼神黯然，又说到：“一个外来人。”
陆剑铭摇了摇头，笑了笑：“在这偌大的柳府，从小便只有柳非烟肯跟我玩。”
小姑娘低着头，沉默了半刻，因为她以前也是那些人之一。
直到某一天，她被陆剑铭打败，她才真正看懂了他。
抬起头，眼神中充满光亮地看着陆剑铭：“剑铭哥哥，我要成为这柳家的家主！”
陆剑铭愕然。
柳非雨又说道：“柳非烟那个讨厌鬼我必定不会赶他走，那时”
柳非烟眼睛又缩了回去，吞吞吐吐道：“那时.我希望.我希望你留在柳家就像”
柳非雨头低得更深了，两朵红霞出现在她双脸。
陆剑铭好奇道：“就像什么呀？”
柳非雨忽然跑开，只剩她刚刚的低语在陆剑铭耳边回荡。
这时，平安节的一发烟花升上了夜空，绽放出漫天色彩。
“就像我父亲那样入.入赘”
陆剑铭望着被无数烟花点亮的夜空，沉吟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