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所有人都说,裴砚之爱我如命。
他追了我五年,成婚后更是将我捧在手心。
我皱一皱眉,他便能放下所有事务来哄我开心。
可就是这样的裴砚之,背叛了我整整三次。
第一次,他在酒宴上被下药,与青楼妓子春风一度。
念及多年感情,我心软了。
第二次,我在医馆撞见他陪妓子诊脉。
他说等孩子出生就送走他们,我信了。
第三次,他在万宝楼与我争抢父亲的遗物。
他点天灯高价拍下,转手就戴在了妓子的腕上。
那一刻我彻底死心。
我递上和离书时,他把和离书撕了个粉碎,掐着我的下巴威胁道。
“你生是裴家人,死是裴家鬼!”
可他还是低估了我。
所以,我逃了。
1
今日是花朝节,满城的桃花开得正盛。
我坐在院中绣花,等着裴砚之回来。
天色渐暗,丫鬟小荷匆匆地跑了进来,支支吾吾地说:“小姐,姑爷回来了,可……”
她话未说完,院门已被推开。
裴砚之踉跄着走进来,衣襟松散,身上沾着浓重的脂粉香。
他见到我,先是一愣,随后笑着走过来,伸手想揽我的肩:“舒儿,怎么还没睡?”
我侧身避开,“你去哪了?”
他眼神微闪,语气轻佻:“不过是和商行的几位掌柜喝了点酒,应酬罢了。”
余光里,我瞥见了他衣领上那抹刺眼的胭脂。
我冷笑,“应酬?你应酬到青楼去了?”
他脸色微变,随即又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舒儿,你多心了,我不过是路过花满楼,进去喝了杯茶。”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裴砚之,我们成婚七年,你当我还是当年那个好哄的小姑娘?”
他笑容一滞,冷声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不过是一点小事,何必揪着不放?”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压下了所有情绪:“好,小事。”
他见我语气缓和,又凑了过来,想摸我的脸:“舒儿,你最懂事了。”
我偏头躲开,转身往屋里走:“我累了,先去歇息。”
他一把拽住我,厉声道:“沈云舒,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挣脱不开,索性直视他,冷笑道:“你想要什么态度?笑着迎你进门,再替你更衣沐浴?”
他脸色阴沉下来,猛地松开我:“你今日吃错药了?”
我揉了揉发红的手腕,不再看他,径直回了屋。
三日后,我坐在窗前看书,小荷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外头……外头有个女人跪在府门前!”
我放下书,皱眉道:“什么人?”
小荷咬着唇,抖着声音道:“是花满楼的叶采薇,她说……她说怀了姑爷的孩子!”
我指尖一颤,愣了一瞬。
裴砚之很快被祖母叫去了正堂。
我站在廊下,听着里头传来祖母的怒斥和叶采薇的哭声。
半晌,裴砚之走出来,脸色难看。
他见到我,脚步一顿,随即快步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舒儿,你听我解释。”
我抽回手,平静地看着他:“解释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小声道:“那晚我被人下了药,并非有意……”
没等他说完,我就打断了他:“所以呢?”
他低下了头:“祖母说……孩子必须留下。”
我笑了:“裴砚之,你连撒谎都懒得编圆些?”
他脸色一沉:“沈云舒!你别不识好歹!祖母以死相逼,我能怎么办?”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陌生。
七年夫妻,原来不过如此。
我转身回屋,他追上来,一把扣住我的肩:“你到底想怎样?”
我回头,一字一句道:“我要和离。”
他震惊地望着我,随即冷笑:“你做梦!”
我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当夜,我绞碎了所有绣着鸳鸯的帕子。
那皆是我绣给他的定情信物。
如今看来,可笑至极。
2
自那日起,我便再未与裴砚之同房。
我搬去了西厢的小院,整日闭门不出。
小荷劝我出去走走,我摇摇头,只坐在窗前绣花,绣的全是素净的帕子,再也没有鸳鸯。
两月后,万宝楼赏宝的消息传遍了江南。
我放下绣绷,对小荷道:“备马车,我要去万宝楼。”
小荷一愣:“小姐要去买什么?”
我打开妆匣,取出了积攒多年的私房银票:“我爹生前最爱的翡翠玉镯,今日拍卖。”
那是沈家的传家之物,当年家道中落时被变卖,如今终于有了赎回的机会。
万宝楼内人声鼎沸。
我戴着帷帽坐在角落,静静等着玉镯开拍。
“下一件,翡翠玉镯,起价五百两!”
我正要举牌,忽听二楼雅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一千两。”
我猛地抬头,裴砚之倚在栏杆边轻笑,令我惊讶的是,他的身旁居然坐着叶采薇。
叶采薇一身桃红襦裙,妆容艳丽,像极了一只开屏的雌孔雀。
我苦笑叹息,举牌:“一千二百两。”
裴砚之挑眉看过来,似乎认出了我,笑意更深了:“一千五百两。”
周围一片哗然。
这镯子虽珍贵,但市价最多八百两。
我紧张的手心沁出了汗,继续举牌:“两千两。”
裴砚之微微一笑,对掌柜淡淡道:“点天灯。”
满堂寂静。
点天灯是万宝楼的规矩,无论别人出价多少,点灯者自动加价一百两,直到无人竞拍。
他这是摆明了不计代价要拿下。
掌柜喜笑颜开:“裴公子点天灯!翡翠玉镯归裴公子所有!”
叶采薇娇笑着偎进裴砚之怀里:“多谢裴郎,这镯子真好看。”
拍卖结束,人群散去。
我站在万宝楼门口,亲眼看着裴砚之将玉镯戴在了叶采薇的腕上。
他抬头看见我,笑容一滞,随即走了过来:“舒儿,你也来了?”
我掀开帷帽,冷声道:“你明知道那是我爹的遗物。”
他皱眉:“不过是个镯子,你何必斤斤计较,我再送你副更油更润的镯子便是……”
我冷笑,厉声道:“你明知那对我意味着什么!”
他脸色沉了下来:“沈云舒,别闹了。采薇近日心情不好,这镯子能哄她开心。”
我看着他这副人面兽心的模样,忽然觉得恶心至极。
叶采薇扭着腰走过来,晃着腕上的镯子嗔笑:“姐姐别生气,裴郎也是心疼我。你若喜欢,改日我让人仿个一样的送你?”
我抬手就朝她脸上扇了过去。
裴砚之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怒喝道:“你疯了?”
我挣不开,只能死死地盯着他:“裴砚之,你如此纵容这个贱人,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他冷笑:“后悔?我最后悔的就是娶了你这样善妒的妇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抽回手,转身就走。
回到裴府,我直接去了书房,铺纸研墨,挥笔写下和离书。
墨迹未干,裴砚之踹门而入。
他一把抓起和离书,扫了两眼,冷声道:“你想和离?”
我平静地看着他:“是。”
他怒极反笑,三两下将和离书撕得粉碎:“你生是裴家人,死是裴家鬼!这辈子都别想走!”
碎纸如雪片般飘落。
我弯腰捡起一片,轻声道:“裴砚之,你留不住我的。”
他一把掐住我的下巴,逼我抬头:“那你试试看?”
我淡淡道:“你若要强留,留下的只会是我的尸体。”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又猛地松开,拂袖而去。
当夜,我砸碎了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小荷哭着拦我:“小姐,别伤着自己……”
我停下动作,看着满室狼藉,淡淡道:“小荷,收拾细软,我们走。”
“现在?”
小荷小声嘀咕,“这深更半夜的……”
我取下墙上挂着的斗笠:“就现在。”
趁着夜色,我带着小荷从后门溜出了裴府。
刚转过街角,忽听身后马蹄声急。
裴砚之带着家丁追来了。
3
马蹄声越来越近,我拽着小荷闪进一条窄巷。
小荷拽了拽我的袖口,小声问:“小姐,我们往哪儿跑?”
我淡淡道:“出城。”
巷子尽头是城墙的排水暗渠,我小时候常偷溜出去玩。
如今倒成了救命的路。
刚钻出暗渠,身后就传来裴砚之的怒喝:“沈云舒!”
我头也不回地拉着小荷跑。
雨水把山路泡得泥泞,绣鞋早就陷在了泥里,我就脱下鞋袜赤着脚往前冲。
“站住!”
裴砚之的声音越来越近。
半山腰有座破庙,我推门进去。
腐朽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小荷抖着手点亮了火折子。
我这才发现,庙里供着一尊斑驳的土地公,许是太久没人来拜,就连香案上都积了层厚厚的灰。
“小姐,我们要是躲在这里,姑爷肯定找不到。”
我刚要说话,庙门突然被踹开了。
裴砚之站在门口,冷哼一声:“你倒是会跑。”
我淡淡一笑,“你不是也会追吗?”
他一步步走近:“跟我回去。”
“我不会跟你回去!除非你杀了我!”
他掐住我的脖子,冷声道:“你以为我不敢?”
我仰头看他:“你敢,但你不会。裴家少夫人暴毙,你怎么跟官府交代?”
他噗嗤一笑:“谁说我要杀你?”
言毕,他松开手,退到了门口,“既然你这么喜欢野趣,不如在这住一晚,明日我就来接你回去,咱们的账,回家慢慢算。”
紧接着,木门被重重地关上。
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瘫坐在地上,这才发现手心被指甲掐出了血痕。
小荷哭着给我包扎:“小姐,我们怎么办?”
我望着窗外,淡淡道:“我们天亮就下山,决不能再回去。”
夜半,风突然大了起来。
呜咽的风声里,夹杂着奇怪的响动。
小荷抓住我的袖子,抖着声音说:“小姐……你听……”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嚎叫。
是狼。
而且不止一只。
我惊了一瞬,随手抄起香案上的烛台。
木门开始震动,利爪挠门的声音让我毛骨悚然。
小荷指着地上说:“小姐!土……土地公后面有个地窖!”
我们刚挪开神像,庙门就被撞开了一道缝。
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快下去!”
我把小荷推进地窖,正要跟上,一头灰狼已经扑了进来。
我把烛台狠狠地砸在狼的头上,它吃痛退后,我趁机跳进地窖,迅速拉上了木板。
狼爪刨木板的声音持续了整夜。
天蒙蒙亮时,外面终于安静了。
我推开条缝往外看,庙里一片狼藉,地上还有拖拽的血迹。
“有人吗?”
粗犷的男声突然响起。
我屏住呼吸。
“奇怪,明明看见有火光……”
脚步声越来越近。
小荷刚要出声,我就捂住了她的嘴。
木板突然被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