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传闻轮回莲是上古仙品，能渡劫转生而不死。

傅尧玄护我化形后，看向身为普通妖莲的我，满眼失望。

我不懂那些，只道满心爱慕。

他却斥我乱他道心，将我送给了他的心上人调教。

彻骨鞭，沾血吞肉。

刺魂钉，穿骨剜随。

终日不见的折磨下，我学会如何做个低贱的妖奴。

后来，我报了恩，残魂赴死。

他却因思我入魔，孤身一人闯入妖界。

护我的大妖凤凰不屑摇头：“区区修士，也配让上古仙莲屈尊。”

1

“下贱妖奴，若是再勾得尧玄分心，我定不饶你。”

柳清苒将我从房间里放出来透气，我伸手挡住眼前挡住光亮，慢慢适应。

被她折磨太久，如今重新站起来感受到双腿的存在，我只觉得恍惚。

“待会儿他过来，你应该清楚怎么做怎么说。”

柳清苒倚在门边，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只肮脏落魄的野狗。

她用那些惩罚邪修的刑具“教导”我，又怕我和她的心上人告状。

但她实在多虑。

因为我清楚，现在的我无论说什么，傅尧玄都只会当成妖的卑贱本性作祟。

更何况柳清苒还是他即将结契的道侣。

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我满腔热忱，早就跟着身体一样被折磨得麻木破碎。

“现在可明白自己的过错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的身体不自觉地发抖，下意识地想要跪下回答问题。

是傅尧玄来了。

“回仙尊，得柳仙师教导，奴已认清自己的地位，日后不会肖想，更不敢再损坏仙尊修行。”

这是我能回答的，最体面的形容。

毕竟这么多天，柳清苒叫我，永远是用贱人和牲畜这些字眼。

我知道傅尧玄不喜欢这些粗俗的形容。

所以我在回答时下意识地避免这些词，想尽可能地在他面前乖一点。

我知道，只要傅尧玄觉得满意，便会把我从这里带出去。

可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眉头却一直皱着。

见他这副神情，我心头一颤。

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被柳清苒折磨，所以我只好尽可能地放低姿态，好让他满意。

心里这么想着，我颤抖的双膝微微弯曲，正打算下跪，就被傅尧玄拦住了动作。

“不过就是一些时日没见，你就变成了这幅见人就跪的丢人模样？”

傅尧玄的语气有着明显的不满，我想要回答，却想起柳清苒对我说的话。

妖奴在主子发泄不满时就该好好受着。

见我沉默，傅尧玄眼中闪过明显的不悦，随后甩了甩袖子，将我整个人抱起离开。

“她如今这幅呆愣的样子，再教导下去只会浪费你的心力，我带走了。”

他语气里的嫌恶不加掩饰，我缩在傅尧玄的怀里，尽可能减少与对方接触的地方，只觉得那部分肌肤像是有烙铁在烫。

烫的我想掉眼泪。

换做以前，他将我搂在怀里这种事，只会在我的美梦中出现。

可如今真实发生，却像噩梦一般。

但我不敢挣扎，怕他一个不悦，就又将我送回那噩梦之地。

2

傅尧玄带我回到之前的住所，将我从怀里放下时，板着脸教育我。

“想来这段时间清苒教导你，你也花了些心思去学。既然收了自己的心思，今后就安分住在这里，见人下跪的习性收起来。”

“等我与清苒结契后，我便收你为妹妹，日后你也要尽心侍奉于她。”

我的脑中顿时“嗡”的一声，像站在悬崖上的人猛地被人从后头推了一把。

当初傅尧玄将我送到柳清苒那儿时，我只当他恶心妖爱慕自己，觉得情爱误了他的修行道。

现在他却说自己要与柳清苒成婚。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原来将我送去柳清苒那，只是为了与柳清苒结契后我能听对方的话。

他担心我对柳清苒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像是被人硬生生挖出了心脏般，我只觉得全身上下被柳清苒用刑具惩罚的伤口在这一刻又尽数撕裂。

彻骨碎肉的痛，蚀髓穿心。

我的视线有些模糊，看着傅尧玄的眼睛，想和他最后确认一遍。

“仙尊真的要与柳清苒结为道侣？”

大抵是我的重复引得傅尧玄不满，他冷哼一声：“她的名讳也是你能唤的！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会规矩，该罚！”

数道雷刑自天而降，劈落身上，散开令人作呕的焦肉味道。

我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低下头，一个字也没说。

傅尧玄眼中的厌恶像是最后的审判，狠狠地将我的心碾做尘埃。

“若在让我发现你对柳仙师不恭，别怪我将你打回原形！”

3

“尧玄，原是我教导不足，你切勿动气。”

柳清苒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过来。

方才傅尧玄抱着我回来时，她就跟在后面。

现在这个傅尧玄背对着柳清苒，她更是毫不掩饰地冲我做了个胜利者的得意表情。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妖，不听教化如何成气候。”傅尧玄神色不虞的盯着我：“看样子，你在清苒那也没收敛，反倒还在和她耍脾气让她伺候你了！”

“不是的……”

我匍匐在地上，想去抓他的衣角。

傅尧玄一道掌风，将我打飞，身体重重地撞到崖石上。

“不必解释，清苒性柔，若不是看我面上，又怎么会主动包庇，替你背过。”

我扯了扯嘴角，心中已是无尽悲凉。

傅尧玄，你曾经明明对我说，我是你护在掌心的珍宝。

“说到结契。”柳清苒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大声又急切地说：“我来便是告诉你，结契大典那天要穿的衣物坏了，需尽快修补。”

“清濯，之前你和我说你的绣工还不错，那这件事就拜托给你了，切记今日之内补好。”

听到我会绣工，傅尧玄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质问我会刺绣这件事为什么他从不知道。

可我是被他送去柳清苒那之后被柳清苒逼着学的，他又如何能知道？

柳清苒逼着我学刺绣那一刻，便是为了现在准备。

在那暗无天日的凌虐下，我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傅尧玄却认为我在他心善的道侣那接受最好的教育。

见我沉默不言，傅尧玄顿时失了兴趣，让柳清苒把要缝补的衣物给我之后便带着人离开，说是一起去赏海棠。

临走前，傅尧玄还留下一句话。

“既然你喜欢干这些缝缝补补的事，那我便下令让需要缝补的弟子都来找你罢。”

我的手紧握成拳，随后又无力的松开。

看着面前需要缝补的衣物，我喉间忽地涌上一股腥甜。

我控制不住，一口血吐在了柳清苒的衣物上。

我来不及想自己是因什么吐血，满脑子都是该如何处理衣物上的血渍。

傅尧玄不会放过我的。

柳清苒更不会。

想到这，我整个人被惊恐的情绪吞噬。

4

事实和我想的没有太大偏差。

傅尧玄回来看到被血迹沾染的衣物时发了好大一通火。

他用三昧火炼凝成鞭，在我身上反复抽打训斥。

“柳清苒这段时间耐心教导你，你却对她心生怨恨，甚至毁了她在结契大典上要穿的衣物！”

“谢清濯，我原想给你改过的机会，没想到你还是收不了你那令人不止的心思，嫉妒成性。”

我咬紧牙关，跪地求饶。

傅尧玄终是收了手，翻手间喂入丹药，和柳清苒如出一辙的手段。

我低下头，攥紧的手指慢慢松开。

结契大典是修士最重要的时刻。

我当然知道。

虽然我心悦傅尧玄，并恨着柳清苒，却也从未想过要破坏他们二人的结契大典。

这血，也并非我有意要弄上去的。

想到这里，我一阵心寒。

曾经把我视作珍宝，破了一点皮都要哄着我问我疼不疼的人。

如今看到衣服上那么一大片的血渍，却无动于衷。

还怀疑是不是我故意弄上去的。

多可笑。

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他却在知道我心悦他后推翻了对我的所有认知。

将所有美好的过往，都践踏的面目全非。

“既然你将它弄脏，那么结契大典上也不必用这一套衣物了。”

傅尧玄用他平时看作恶多端的魔物的眼神看着我，声音冷漠的能结冰：“谢清濯，你不是擅长绣工吗？”

“离结契大典还有七日，这七日，你便给我道侣二人做两套全新的婚服。”

5

七日。

让我绣两套全新的婚服。

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傅尧玄，从未想过一向理智的他能说出这种话来。

哪怕我不眠不休一直做七日，也是不可能完成的。

柳清苒佯装担心：“可我看这衣服上的血迹，莫不是小妖怪身子不好弄上去的。”

“七日的时间绣两套华丽的婚服……她这身子能行吗。要不我还是穿这套，毕竟除了绛霄云绡外，没有丝线比做这套婚服的丝线更珍贵的了。”

柳清苒刻意加重华丽二字，无非是在提醒我不能偷懒。

傅尧玄闻言露出思考的神色，我看着他，心头存着一丝希冀，盼着此事有转机。

而他只是温柔地揉了揉柳清苒的发丝，嗤笑一声：“她能有什么病，无非就是贱妖的本性作祟，见不得他人过得比自己好。”

“再者，结契大典如此吉利的事，岂能用染他人鲜血的晦气之物。”

我听着他哄柳清苒的话语，便知道还是我想太多。

终究是当初和傅尧玄一起度过的时光太美好，才让我对如今的他还存着一丝期待。

知道我心悦他的时候，他恐怕也是觉得恶心晦气吧。

我安静不语，听他果断对我下了令。

“就这样定了，七日之内，你必须将婚服绣完。”

或许是觉得我在的地方晦气，傅尧玄牵着柳清苒的手，利落地带人离开了这个地方。

只留我一人坐在地上发呆。

曾经我独自一人溜下山时，在茶馆听过说书人讲的话本。

话本里面的仙尊冷血无情，是个将妖魔恨到骨子里的人。

那时的我很不认同，还差点起身和说书先生争执。

毕竟一个为了哄我开心能掐瞬移决从山上到山下，给我买糖葫芦的人。

怎么可能会恨不得将天底下妖魔斩尽。

傅尧玄曾为了我孤身一人闯入妖界，只因我提了一嘴妖界宝物极美。

也曾为了护我性命垂危。

那时的他，就是我的半个世界。

靠近他，就如同靠近了光一般。

如今看来，说书先生并非虚言。

傅尧玄之前再怎么对我好，骨子里厌妖恨魔也是真的。

瞧瞧，我可不就是相信他后被伤害的最好例子。

我对着那块血渍，下定了决心。

傅尧玄，既然你想要华丽的婚服，那我便用这条命，成全你。

自此以后，你我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