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结婚五年,谢斐司搂着第六十一个女友回了家。
女人不过月,这是谢斐司的规矩。
可依旧有着数不尽的漂亮姑娘为着这一个月的时光抢破头皮。
不为别的,只因为谢斐司出手大方。
他宠你时,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
我能和谢斐司结婚与爱无关,只是因为他恨我。
他的第六十一任用脚尖勾起我的下巴:“听说太太伺候人的功夫不错,正好我和斐司逛了一下午,脚底痛的不行,劳您给我洗个脚。”
谢斐司搂着她的腰,朝我抬了抬下巴:“还不照做?”
我沉默地去打水。
苏暖的娇笑声从身后传来:“斐司,她真和你说的一样听话。”
谢斐司语气嘲弄:“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贱骨头,赶都赶不走。”
可是他不知道,再有一个月,我就要死了。
1.
这几日我的身子愈发不好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动不动就咳血。
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一个月。
我拎着医生给的药回家时,谢斐司正搂着苏晚在沙发上热吻,看到我来了,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苏晚看着我,嗤笑道:“太太的表情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愿意?”
我没搭理她,径直朝房间走去。
谢斐司的声音懒洋洋的:“刚才晚晚说的你没听见吗?过来给她洗脚。”
几个佣人挡在我身前,对我露出嘲讽的笑。
我拎着袋子的手握紧又松开,认命地去打水。
谢斐司对女友一向偏袒纵容。
上一次我拒绝把礼服让给苏晚的下场,是被他扒光衣服丢在半山腰。
苏晚露出得意的笑:“那就麻烦夫人啦。”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脱掉苏晚的鞋子,将她的脚放到洗脚盆中。
从前谢斐司为了生意在外面拼酒,回到家醉的不能动弹,我也是这样替他洗脚。
那时谢斐司总说,暖暖,以后我会让你的手带满珠宝,让你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现在,他看着我的眼神冷漠又厌恶。
我累了,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我不想再和他争。
苏晚的脚刚碰到水就收了回去,她一脚踢翻洗脚盆,里面的水溅了我一脸。
苏晚钻进谢斐司怀里撒娇:“斐司,水好烫啊。夫人是不是讨厌我,故意烫伤我,你看,我的脚都红了。”
谢斐司捧着那只白皙如玉的脚轻轻吹气,安抚着:“晚晚乖,我给你吹吹。”
苏晚委屈巴巴地看向他:“斐司,夫人当着你的面就敢欺负我,这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谢斐司厉声命令道:“给晚晚道歉!”
按以前,我会反抗。
现在我快死了,也没必要反抗了。
我支起身子,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苏晚小姐,对不起。”
谢斐司看着我的眼神愈发深邃。
苏晚悄悄用脚缠上了他的腰:“斐司,人家脚伤了,走不了路了,怎么办呀?”
谢斐司将她打横抱起,语气温柔:“那你以后只能乖乖待在我身边了。”
两人上了楼,楼上很快传出暧昧的声音。
周围的佣人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我,也不避讳,大声讨论起来。
“还跪着呢?她以为还是从前啊,蹭破点皮就能让先生心疼的不行。”
“听说先生之前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她呢,转头就把先生卖了。”
“什么年少情深,现在不过是一块撕不掉的狗皮膏药。”
我摸了摸脸,除了被溅到的水,上面没有一滴泪。
从我亲手击毙谢斐司的爸爸,谢斐司妈妈目睹这一幕心脏病发去世的那天起。
我就没资格哭了。
2.
在地上跪了一夜,谢斐司才抱着苏晚下楼。
看见我,一把将我拖起来:“把你的平安镯拿出来,晚晚最近总是做噩梦。”
镯子是我妈妈的遗物。
对上我发红的眼睛,谢斐司很是冷淡:“这是你欠我的。”
我被这句话打败,取下平安镯,带到苏晚手上。
谢斐司抿了抿唇,冷声道:“别装可怜,我不会再同情你。”
他的话音刚落,苏晚手上的镯子突然滑落,碎成两半。
谢斐司二话不说就把我拖行至苏晚脚边。
膝盖蹭到玉石碎片,留下一道血痕。
谢斐司嫌弃地松开手:“你做小动作把晚晚的镯子摔碎,那就再替她去求一个吧。”
谢斐司拽着我狠狠扔进车里。
大佛寺我很熟。
我和谢斐司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我是警方为谢斐司量身打造的完美情人,只一眼就让他为我沦陷。
他是无神论者,却日日在殿前祈祷能与我再次相遇
他说,这辈子非我不娶。
却没想到,有一日我会被他摁在佛前,祈求其他女人能日日平安。
谢斐司盯着我的背影,声音残忍:“听说玉镯开光要见血才好。江暖,这是你欠晚晚的,就用你的血来还吧。”
谢斐司命人把我摁在地上,将针头刺入我的手臂,红色的液体从我体内流出,一点点漫过玉镯。
医生在旁边劝:“谢总,强行抽血极可能引发急性休克,我觉得还是去医院比较……”
谢斐司摁住医生拔针的手,冷冰冰地说:“继续。”
医生满头冷汗,硬着头皮抽了800cc,谢斐司才喊了停。
我在地上跪了五个小时,滴水未进,只觉得头晕目眩。
谢斐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表情却越来越难看。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是苏晚的电话。
谢斐司脸上的郁色顷刻消散:“……好,我马上就回来陪你了……”
我揉了揉发麻的膝盖,艰难地站起来,看到大佛脚下挂着许许多多许愿牌,我一眼就找到了我的那块。
五年前的谢斐司满心爱意地写下:谢斐司和江暖一定要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五年后的江暖伸手将它取下,丢进了香炉。
看着它焚烧成灰,我对谢斐司的爱好像也跟着消散了。
我和谢斐司,早已不是曾经的我们。
我活不了多久了,白头偕老的誓言也成了空。
焚尽孽缘,才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3.
“你做了什么!”
谢斐司去而复返,看着只剩下一小块的许愿牌怒不可遏。
“江暖,你凭什么烧掉!”
他两眼猩红:“你是在恨我吗?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你刻意接近我,套走我爸的犯罪证据,甚至利用我们的婚礼和警方里应外合,将来往宾客一网打尽!”
“更可笑的是我一心护着你,你却当着我的面击毙了我爸!”
“我妈因为看到这一幕,当场心脏病发去世!”
“江暖!因为你,我的家没了!我的父母也没了!你要我怎么不恨你!”
谢斐司被他爸保护的很好,干净又单纯。
他恨我,更恨自己。
他打不开这个死结,快把自己逼死了。
我张嘴想说什么,一股腥膻味自口腔蔓延开来。
我胸口一窒,喷出甜腻的血气。
谢斐司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又很快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他用手背拍了拍我的脸,语气嘲弄:“别装了,我知道你的演技一向很好。是不是啊,madam。”
我蜷缩在地上,没有心神回应他。
谢斐司拿脚踢了踢我:“赶紧起来。”
阵痛过去,我的脸色渐渐缓过来了。
谢斐司不屑:“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不会轻易被你骗过去。我要去接晚晚了,做为你骗我的惩罚,你自己走回去吧。”
谢斐司说完就扬长而去。
我擦擦嘴角的血迹,朝佛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愿佛偏爱,谢斐司一切从欢。
4.
医生又来了电话催我复诊。
他看着我恨铁不成钢:“都说了定期复查,按时吃药,还能再拖几天,你为什么不听呢!”
我低下头,老老实实受训。
医生又问:“你的家人呢,怎么每次都让你一个人来?”
我正想着怎么回答,外面传来了苏晚的声音。
“哎呀,人家都说了没事,你还非要送我过来,丢死人了。”
谢斐司的声音充满柔情:“看过医生放心点。”
两人并肩从门口走过。
苏晚举着手,手腕上稍稍磕破了点皮,有几道血丝渗出。
医生叹了口气:“你瞧瞧人家,芝麻大的伤口都要来看医生,你这么重的病还一点不上心。”
我问医生:“我还剩多少时间?”
医生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不超过十天。”
我如释重负地笑了。
刚走出医院,迎面就碰上了谢斐司和苏晚。
谢斐司的目光带着审视:“你怎么在这里?”
苏晚抢着说:“太太,你这跟踪人的习惯可不好,还把自己当警官呢,看见人就要跟两步。”
我回答谢斐司:“我生病了。”
谢斐司的眉头皱着,唇线也抿得很直。
苏晚上前挡住了谢斐司打量我的视线。
“斐司,夫人说她病了,你要留下来陪她吗?”
谢斐司如梦初醒,勾起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怎么舍得为了别人丢下你呢。”
“走吧,我给你买了衣服,回家试试。”
两人携手离去。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想起,我和谢斐司刚恋爱的时候,我得了重感冒,鼻塞头晕,整个人难受的要死。
他立刻推掉所有工作陪着我,为我忙里忙外,从不进厨房的人甚至亲自煲汤。
我问他,感冒而已,又不是什么要紧的病,这么紧张干什么。
他紧紧地抱着我。
“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哪怕是感冒,不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吃药,我还是不放心。”
“这辈子我是离不开你咯。”
谢斐司眉眼间的爱意,似乎穿过时光,让我的身子暖洋洋的。
可最终,一切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我成了他口中的别人。
我捂着胸口,麻木已久的心有些钝痛。
5.
回到谢宅,佣人们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佣人中唯一和我关系还算不错的李然站了出来:“太太,你快去看看吧,先生要开你的保险柜。”
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房间,仍然赶不及阻止。
保险柜已经被破开,师傅的骨灰盒被苏晚拎在手上把玩。
她笑得恶毒又残忍:“太太,这种东西放家里,你也不嫌晦气,不如,我帮你扔了它。”
“还给我!”
她露出挑衅的眼神。
我伸手去抢,却被谢斐司扼住了手腕。
他红着眼死死盯着我,咬牙道:“江暖!你怎么敢把他的骨灰放在我家里!”
我第一次反驳他:“师傅是警察,打击犯罪是他的职责。他已经死了,你还要把他挫骨扬灰吗!”
“谢斐司,他是把我一手带大的师傅啊!”
谢斐司一把把我推倒,怒吼道:“我爸只是想拿个哮喘药,却被他误判成拿枪反抗!“
“如果不是他,我爸根本就不会死!”
“他害死我爸妈!害得我家破人亡!”
“你这样维护他,你把我当什么!”
我看着盛怒的谢斐司,心底无限悲凉。
“谢斐司,我求你,怎样都好,把师傅还给我。”
我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谢斐司看着我,指尖微颤。
苏晚往后跳了一步,手伸进骨灰盒子里,抓了一把用力撒向空中。
沙粒混着雪色骨殖在我面前落下。
苏晚得意地笑着:“夫人,斐司下不去手,我来帮帮他。”
她一边说,一边大把大把地洒着。
师傅在我面前化作点点星光。
地上白蒙蒙的一片,我慌忙伸手去捡,只摸了一手灰。
苏晚拿脚狠狠踩住我的手:“夫人,别找了,你师傅就是个垃圾,活着时做不对事,死了也不让人省心。”
“你瞧瞧,怎么把屋子弄得那么脏。来人,拿扫把来扫一扫,把夫人的师傅扔到垃圾桶里去”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我的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意识回笼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掐上了苏晚的脖子。
苏晚终于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她拼命挣扎,双手无力地拍打着我,满脸涨得通红。
我感受着她骤跳的颈动脉,心头闪过久违的快意。
紧接着是无边的痛苦。
我的师傅,没有了。
活着的时候,我没能照顾他……
现在他死了,我连他的骨灰都守不住…
我好没用…
谢斐司拼命来摆我的手。
“江暖!松手!你要掐死她了!”
“别忘了你是个警察!”
我好像被烫到了手,整个人登时脱了力。
我瘫坐在地上,一下子静了下来。
谢斐司忽然心慌的厉害,颤抖着过来掰我的肩膀。
“江暖……看着我!”
“你说句话!”
我看向谢斐司,眼神空洞。
鲜血从我的鼻腔溢出,在光滑的地板上溅出一朵红花
我只觉得越来越冷,世界越来越模糊。
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谢斐司慌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