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叛军攻入长安时。
齐明昭为护我而死,临死前道:
“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请把我和瑟瑟埋在一起。”
我才明白他始终没有忘记那个舞女。
所有人都指责我是一个无用的公主,连自己的驸马殉情都拦不住。
“我们不该贪慕权势,逼着明昭尚公主,公主殿下金尊玉贵,怎么能体会我们的丧子之痛!”
没人想到其实我也刚刚丧夫。
重来一世,我还他自由。
1.
暗红色的棺材,妇人们的啼哭声。
整个齐府笼罩在一片压抑的痛苦之下。
我看着棺材里的男人,还有他手中紧紧攥着的,那个舞女的一缕发丝。
“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请把我和瑟瑟埋在一起。”
“瑟瑟,下辈子我们再做结发夫妻…”
齐明昭临死的话,一句都没有关于我这个妻子的。
齐母扶着棺材哀嚎不已,指着我怒骂道:
“公主殿下当真是冷酷无情!明昭死了,殿下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掉!我就不该逼着他尚公主,害得我的儿死的如此凄惨!”
从秦安到长安,足足半月,我哭了整整半月,后面眼眶里哭出来的都是殷红的血。
“殿下,夫人太过难过,您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明昭死了,您仍旧是长平公主。”
齐父恭敬的道歉,话里话外无不是赞同齐母的意思。
齐明昭不可能不知道殉情的后果,世人的指指点点…但他仍旧这么做了。
用生命作为代价,只是为了报复当年被逼着娶我。
齐明昭,你竟然恨我到如此地步。
眩晕感直上脑门,路程半个月,全是我悉心照料他的遗体。
“咚”的一声,我没了意识。
2.
“望舒?”
睁开眼便是父皇担忧的眼神。
这时的父皇鬓角还未生出白发,也不用为了边境战乱愁的日夜难眠。
我扑进他的怀抱,号啕大哭。
“望舒,你怎么了?谁敢欺负朕的宝贝闺女!是不是齐家那个混账小子?父皇这就去敲打齐衡那个老东西,怎么教儿子的!”
“朕的宝贝闺女,看上他是他的福气。”
……
我愣了好半晌,才从父皇的话反应过来。
我回到了十八年前,还未和齐明昭成婚的时候。
在父皇急的叫御医的前一刻,我开口道:
“父皇,我没事,只是有点想你了。”
父皇粗糙的大掌拂过我的发顶,轻笑道:
“这不是天天能见面吗?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和父皇说。”
我点了点头,又替父皇研了会墨。
最后父皇犹豫的看了我好几眼,温和的问道:
“要不父皇直接赐婚吧?”
他知道我喜欢齐明昭很多年,明明是个公主却总是降尊纡贵的跟在他身后跑。
齐明昭不喜权势压人,我便想着用真心感动他,后面才发现那只是他拒绝我的一个理由而已。
“不用了,父皇,我不喜欢他了。”
刚走出承乾殿,我便在殿外的老树下看着那个满眼不满的少年。
这时候的齐明昭还没有娶我,对我也没有那么的厌恶与仇恨。
十八年前的齐明昭,还是个俊秀的少年。
见我出来,齐明昭满脸满不情愿的走了来,生硬道:
“公主殿下有何安排?一次性说完,我后面有事,没空陪你玩过家家的戏码。”
我注意到了他腰上挂着的荷包,上面有个小小的瑟字。
我以前也给他绣过不少个,可惜他看都没看一眼。
齐明昭上一世除了不爱我外,其实对我不差,最后为我挡剑而死,虽然他本意是想为江瑟瑟殉情。
“公主殿下,我的时间很宝贵。”
齐明昭不悦的皱眉道。
“因为你等会要去风月楼听江瑟瑟的琵琶,对吗?”我平淡的开口。
世家公子和一个舞女交往过深,最大的可能是那个舞女次日就被丢在乱葬岗。
齐明昭果然脸色骤变,咽了口水,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世道是多么在意身份。
“姜望舒!你现在连一个小小的舞女都容不下了吗?瑟瑟只是个舞女,你为何如此的小气!”
我的心脏不免一阵刺痛,原来他是这么想我的,亏我上一世还想尽方法帮他掩盖。
“直呼公主名讳乃大不敬,是要砍头的。齐公子还是注意些为好。”
“以及,今后你都不用跟着本宫了。”
当年我年幼无知,总觉得日久生情,便命令齐明昭必须跟在我身后。
齐明昭愣了愣,蹙眉道:
“公主殿下最好言出必行。”
说罢转身离去,只落下一句:
“我没空陪你玩这些欲擒故从的把戏。”
3.
身侧的青松不满道:
“公主,齐公子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若是没有公主的倚重,他不过是这长安城数百世家公子的一位而已。”
我摇了摇头道:“日后不会了,毕竟不能给父皇丢脸嘛。”
傍晚,朱雀大街有烟花秀,父皇见我闷闷不乐便让青松带我出去散散心。
“其实我是在为残本焦虑…”
这本曲谱只有一半,演奏效果肯定不如全本,父皇给误解成我为情所困了。
许是因为烟花秀的缘故,今日的朱雀大街上挤满了人,我和青松也被人群冲散。
“唉,就说今天不该来的。”
话音刚落,我便看见了齐明昭正笑着擦去江瑟瑟头上的飘雪。
面对心上人,齐明昭也会笑的啊。
和我在一起的那十来年,我都要怀疑他压根不会笑。
我原本转身离开时,却被后面的一句话给叫住了。
“公主殿下?”江瑟瑟柔媚的声音响起。
雪下得大了些,我吸了吸鼻子,转过身看向他们。
齐明昭勃然大怒,快步走到我的面前,低声呵斥道:
“我就知道你就是看不惯瑟瑟,我已经避开人群,为何你还是阴魂不散!”
“齐郎!”江瑟瑟柔弱的躲在齐明昭身后,瑟缩着身子,好像被我吓得不轻似的。
“不能对公主殿下这么无礼,若是公主殿下生气了,陛下也会生气的。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好一番茶言茶语,该说不说,确实是风月楼出身,很符合我对那儿女人的印象。
齐明昭被她那一番话给哄的找不着北,咳了两声把人紧紧搂入怀中安抚道:
“瑟瑟,你放心。我既然选择向你表明心意,就代表做好了反抗一切的准备。公主又如何?她舍得让陛下惩罚我吗?”
没了那层爱情的滤镜,现在看齐明昭,也不过如此。
“齐公子未免太过自信了,妄议公主,这是第二次。”
说罢我转身离去,齐明昭脸色变了变,随即又低头吻了吻江瑟瑟的额头道:
“瑟瑟别担心,她就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公主又怎么了,比不上我的瑟瑟万分之一。”
我给了齐明昭三次机会。
也是对上一世他救了我的回报。
对公主大不敬是砍头的罪过,我原谅了他两次。
这最后一次,我便遂了他心愿,还他自由。
“父皇,能帮我写一封赐婚圣旨吗?”
父皇惊讶的抬头,随即笑道:“望舒,你想通了?贵为公主,这么做才是对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是我和齐明昭的婚事,而是他和江瑟瑟。”
……
齐明昭无非是担心江瑟瑟的身份,有了这封圣旨,无人敢阻拦他追寻真爱。
4.
“殿下,半月后就是您的生辰了,奴婢还在想送殿下什么礼物呢。”青松边替我梳妆边打趣道。
“你送什么我都喜欢的。”
我马虎的回了青松一句,虽然不知为何回到过去,不过我这重生者的身份最好是只有我知道。
“虽然殿下这段日子在生齐公子的气,不过奴婢也看得出来齐公子并不讨厌殿下,说不定在殿下生辰那日会向陛下求亲呢。”
我挑眉点了点青松的额头道:“你从哪里看出来他不讨厌我的?青松,你是本宫的人,不许替他人说话。”
青松呢喃道:“前日烟花秀奴婢分明在未央宫侧殿见着齐公子了……”
若我没记错的话,江瑟瑟会来我的生辰宴演奏琵琶。
然后因为误食有毒的酒水不治身亡,而齐明昭笃定了是我下的手,恨了我十来年。
最后不惜以死亡来报复我。
谁下的毒?谁又敢给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下毒?
为了避免江瑟瑟的死亡,我一边调查着可能的凶手,一边接手生辰宴。
父皇对此颇为惊讶,将我唤到承乾殿道:
“望舒,过几日科举放榜,这几日可以去京城看看。”
历来榜下捉婿,大多是皇室贵族。
我却没有心思去捉婿,齐明昭已经将我对爱情的向往磨了个干净。
“父皇,我无意情爱之事。”我无奈道。
母后早逝,父皇一股子心思全在我身上,包括婚事。
“朕看你这段时日都不大开心,这样吧,朕给你搞个比武招亲,你到时候看看有没有顺眼的。”
我无奈扶额,“您开心就好。”
刚回到未央宫,青松就俯身在我耳边轻语:
“殿下,你前些日子吩咐奴婢找的人找到了,现在在尚雅阁听曲。”
皇室酿的酒大多数内供,极少数会拿出来招待外人。
所以一般非特殊的宴会,酒水大多来源于京城的酒家。
等解决江瑟瑟中毒这件事,我和齐明昭也算是彻底的两清。
尚雅阁是民间的听曲地儿,里面的乐伎大多数来源于各个教坊,偶尔也会请风月楼的艺伎。
二楼坐满了人,悠扬的琵琶声不绝于耳。
我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齐明昭,毕竟他对那个琵琶女爱的深沉。
“呵,这就是殿下的言出必行?那为何要跟着我?难道公主已经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了?”齐明昭双手抱臂,冷冷道。
这个人为何会如此自信?我上辈子竟然会喜欢上他?大概真是眼神不好。
周围围观的人纷纷起哄道:
“这真是长平公主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公主呢!”
“你忘了齐公子说的,公主爱极了他,时时都要跟在他后面呢。”
“齐公子当真是了不得,长平公主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娶到长平公主,那不是仕途无限啦?”
“我说你是个不长眼的,不想要脑袋啦!敢当着公主的面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