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结婚四十年,身为教授的丈夫掀翻我的馄饨小吃摊,嫌我给他丢人。
丈夫的白月光大字不识,可他却陪她上了老年大学。
面对我的质问,他却说:“羽若本来就能上大学的,当年要不是你从中作梗,她怎么可能上不了学?”
四十多年前的高考前夕,我和苏羽若双双落水。
第二天只有我按时来参加高考,苏羽若却高烧到昏迷。
我没想到一起生活了四十多年的丈夫,至今还在怀疑我。
后来地震,我和苏羽若被压在同一块石板下面。
要是选择救我,苏羽若就会失去一条胳膊。
要是选择救苏羽若,我很可能会丧命于此。
丈夫毫不犹豫说救苏羽若,钢筋贯穿我的腹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绝望和后悔淹没我。
我想起当年半夜为我煮馄饨的丈夫,泪水滑落。
方隐山,既然我们有缘无份,我选择放手成全
1.
“患者王漪霜,头皮处多处挫伤,钢筋贯穿右侧肺组织,暂时联系不上家属。”
全身被剧痛包裹,呼吸便感觉喉咙里涌一股血腥,我才发现我没死。
听着护士的播报,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如死灰。
迫不得已我只好让护士拨通苏羽若的电话,果不其然是老公方隐山接的。
“先生,王女士现在在医院,伤势很严重。”
电话那头方隐山听见这句话,声音变得关心和焦急:“霜霜,是你吗?”
“你还活着就好,我马上就去看你。”
听着手机里头传来的熟悉男声,委屈和失望几乎同时涌上心头,泪水一瞬间落下来。
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苏羽若便娇娇柔柔地惊叫一声。
电话那头,方隐山的注意力迅速被拉回。
“羽若,怎么这么不小心,划了这么大一个伤口。”
我无助又毫无对策,气得伤口崩开,大片大片血迹染红衣服。
一旁的护士传来惊叫:“不好了!王女士的伤口又崩开了,恐怕要大出血!”
电话那头传来两秒的停顿,我听见方隐山声音隐忍说:
“对不起,羽若,我必须先去看看霜霜。”
随着心率越降越低,我被推进了抢救室进行二次手术。
再次睁开眼时,麻药劲已经过去,我只能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王女士,您是否有其他亲属?那位先生一直没来,您目前的状况很危险。”
听着护士的话,我如坠冰窖,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
方隐山,我的命,你从来是不在乎的。
“哎呀,妹妹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了?”
真可笑,第一个来医院看我的,竟然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苏羽若。
我纵使心里有千万句话想说,此时却是气息微弱,连丁点声音也发不出。
“啪——”苏羽若猛地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整个人看上去似乎被激怒。
“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能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当年你抢走了妈妈,现在我也让你感受一下失去所有的滋味!”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觉,苏羽若死死地瞪着我。
她拿起一旁保温桶里的热汤,倒了一大半在我的床上,剩下一小份淋在自己身上。
随即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果不其然,方隐山恰到好处地出现。
2.
他先是看到病床上躺着的我,面露愧色与不忍。
可是在看到苏羽若泛红的手臂后,却情不自禁流露出心疼。
“羽若,你的手!”
看着自己的丈夫,小心翼翼地捧起自己妹妹的手,满脸关切。
我心中那一丁点对往日的情意,彻底是消散了。
苏羽若没有喊疼,却是故意眼角含泪,害怕地看向我。
方隐山不分青红皂白就斥责我:“王漪霜,你闹够了没有?”
“你知不知道,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
“本来羽若好心拖着带病的身体来看你,你不领情就算了,现在更是当着我的面欺负她。”方隐山的话让我心头激起怒火。
她苏羽若几十年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手若柔荑。
可我却是实打实地为这个家操劳了四十年,满手老茧。
这些年我为他洗手做羹汤,给他洗衣补袜。
刚生下颂安的那一年,他正值事业上升期。
我一个人带着颂安,忍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只为照顾好我们的小家。
我为了这个家,牺牲了我的青春,我的容颜,我的工作。
后来颂安要上学,方隐山因为长期资助学生,导致家里基本是入不敷出。
我便支起了馄饨摊,无数舀起馄饨的瞬间,热汤溅在我的手上。
可是现在,方隐山对我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
这四十多年的情分,像个笑话,而我,更是傻得可笑。
“我不用你们假惺惺来看!是你先放弃我的!”
我故意说着刺痛的话,惹得方隐山不快。
方隐山没有丝毫留恋,带着苏羽若就走了。
泼在我身上的热汤早就已经冷了,可是藏在衣服下的伤口。
依旧隐隐作痛。
毫不意外我感染了,连夜发起四十多度的高烧。
也许就这样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可是颂安却来了,他拉着我的手,就像小时候一样哭着叫我不要离开他。
我死寂的眼神才有了轻微的闪烁,至少还有儿子会陪着我。
颂安是我亲手养大的,再怎么说也不会抛下我。
看到颂安的那一刻,我所有坚强都被击碎,委屈涌上心头。
“妈,您怎么伤得这么重?”颂安满眼都是心疼。
看着他风尘仆仆奔来的样子,我不想让他担心,只好撒谎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妈,要是谁欺负了您,一定要和我说,儿子保护你。”
儿子的这句话似乎给我了信心,我下定了决心。
眼神坚定地看着儿子:“颂安,我想和你爸离婚。”
我本来以为颂安会无条件支持我,可他却松开了握紧我的手。
“妈,别胡闹了,您和爸都结婚这么多年了。有什么问题不可以解决?”
“这么多年?那是因为我忍了他这么多年。”
“颂安,现在你已经长大了,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我和你爸离婚不会伤害到你,妈妈不想再忍下去了。”
我看着眼前的颂安,和幼时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3.
“不行,我不同意。”
颂安的语气坚决,让我诧异。
“妈,以您的条件,能找到爸这样的高知教授,都是高攀了。”
我没想到儿子一直是这样想的,此时只感觉到心像撕裂一般的疼痛。
“妈,您和爸离婚,外人会怎么看我,我正是事业上升期。您不能只为自己着想。”
我无法相信这句话能从儿子的口中说出。
“再说了妈,当年那件事情本来就是您做的不对。”
“您害得苏阿姨没上成大学,爸爸替您补偿苏阿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我听着儿子的话,面如死灰。
这些年无论我怎么解释,终究还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嫉妒苏羽若,故意拉着她落水。
最后苏羽若发高烧没能来参加高考,而我一举考上。
可是当年,明明是苏羽若约我去湖边,根本不是我主动找的她!
而方隐山却只觉得是我心思歹毒,想要陷害苏羽若。
我妈当时知道这件事情,气得晕了过去,直到今日都还是植物人状态。
现在就连我的亲生儿子,也不相信我。
我究竟该怎么办?
“可是颂安,你爸爸喜欢的是苏阿姨。”
“就算地震我和苏阿姨两个人只能救一个,你爸爸会毫不犹豫选择救她。”
我想起被压在石板下的绝望,仿佛那样的生死困境仍在眼前。
可是颂安却满脸不相信,“妈,爸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再怎么说你是他的妻子,他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我看着儿子眼里满满对方隐山的仰慕,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了。
颂安眼见我不为所动,于是提出去给我买点吃的。
我看着颂安离去的背影,却依旧觉得颂安还是很关心我的。
只是老一辈的事情,确实不应该牵扯到他身上。
也许他只是还无法接受这么多年和睦的父母,突然要离婚。
也许我应该给他多一点时间。
想到此处,愧疚涌上心头。
我被护士扶到洗手间,却听到本该在外面买东西的儿子的声音。
“谁知道她在想什么?年纪一大把了,非要折腾。”
“再说了,我爸有这么高的学历,还一表人才。”
“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哪个男的身边没有几个红颜知己。”
儿子的语气淡漠疏离,提起我时更是不掩饰一点嫌弃。
“她硬要离我有什么办法,那我肯定是跟着我爸呗。”
“起码,我爸还能给我找苏阿姨那种优雅又知性的女人当后妈。”
“她一个臭卖馄饨的,到时候找个卖烤冷面的后爸,丢死人了。”
我感觉一瞬间,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整个人都要倒下去。
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一阵托举的力量。
“阿姨,您没事吧?”
4.
一个打扮得十分干练的女人出现,声音很温柔。
我还没来得及谢谢她,却听到她一声惊呼。
“您是王阿姨吧?我吃过您做的馄饨,可好吃了。”
“您有好几个月没去摆摊了吧?我老想念那个味道了。”
刚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那样贬低,再听到陌生女人的夸赞。
眼泪忍不住打湿我的脸,我看着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过几周我就开摊了,到时候阿姨呀,请你吃。”
我被她搀扶出去,她笑着和我告别。
“阿姨,那天就是这位女士把您送到医院来的。”
“当时她可着急了,我们还以为她是您女儿呢。”
没想到,竟然是她救了我吗?
我的丈夫和儿子对我的死活冷眼相看,甚至不如只吃过几次馄饨的陌生人。
我的心越发越冷。
我不想再忍耐了,一出院我就和方隐山提了离婚。
他的脸一下子变得像窗户纸似的煞白,眼中充满愤怒。
“王漪霜,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吗?”
苏羽若揽住方隐山,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笑话。
“妹妹这是何必呢?”
我摇了摇头,十分无奈,方隐山还是不明白我要什么。
他叫来了方颂安,我看着饭桌对面的三人嫉恶如仇的表情,觉得很可笑。
他们三个在一起,多像真正的一家人。
这些年,只是我自己没看清罢了。
“妈,您别闹了,这样对谁有好处呢?”儿子还在装出很关心我的样子。
“您离婚了住哪呢?您没有收入,又一大把年纪了,能去哪呢?”
尽管儿子很想说得委婉一点,可是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扎在我心上。
原来他们对我不离婚十拿九稳的原因,竟是觉得我是只能依附方隐山的菟丝花。
我站起来,看着他们三人,语气确实异常平静。
“我是方隐山的妻子,方颂安的母亲之前,我先是王漪霜。”
“我从十五岁开始,就能靠我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就算没了你们,我照样能活。”
我离开后,儿子就把给我的养老卡停掉了,似乎像从资金上阻止我。
可是他忘了,这些年,他给的这张卡我没有动一分钱。
我知道他也不容易,甚至自己还偷偷忘那张卡里存钱。
现在,这张卡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回到我和方隐山结婚的那个房子里,收拾好所有属于我的东西。
方隐山早就为了陪苏羽若上老年大学,买了一个房子在她周围。
很久之前,他就不怎么回家了。
所以这次我把东西都带走了,也许他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知道。
手机上,苏婉怡发来信息,“阿姨,我现在在开会,我让我爸去接您。”
我不再有任何留恋,转身拖着行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