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上志愿结束,我藏着满身的功勋章回家。
到家后,只见家里红白喜事一块办,我父母灵位棺材前,老婆和竹马热吻,互喂交杯酒。
见我质问,老婆漫不经心地剔着指甲。
“我二婚是为了给你病鬼爸妈冲喜,谁知道他们不领好意,还骂我!”
“你妹非要跟着骂,我好心让酒鬼接她结婚,她还装疯讹我,在街上一丝不挂,嘻嘻哈哈流口水。”
“结果,你爸妈非要闹到祠堂,我嫌烦,把他们扔进棺材,拿钢钉封住,嚎了一晚上你的名字……”
趁我错愕,竹马狠狠扇我一耳光。
“你瞪什么瞪,老子是团长!动一根手指头就能毁你全家!”
我浑身发抖,拿石头砸着棺材钢钉,身上功勋章撞得叮当作响。
“你……是团长?”
“那我是谁?”
1.
“你?”
“你当然是南下经商,卖假药的蠢货啊!”
顾晓花双手抱胸,嫌恶地翻了白眼。
我大脑一片混乱。
即使我入伍是保密行动,可不至于以讹传讹,换来这么个离谱的身份。
又想到父母还在棺材里生死未卜。
我晃了晃脑袋,手上的力气更大了,尖锐的石头边缘刺破了我的手,流了一棺材的血。
没两下,石头就碎了。
我冷静下来,立刻搜寻四周的工具,正要跑去拿角落的老虎钳。
吴理一个箭步,用皮靴死死踩住了钳子,一脸嘲讽。
“人都死了,还看什么看?”
我使出浑身懈数,想使劲抽出钳子。
“滚开!”
“要是他们有一点事,我拿钢钉锤进你们脑袋!”
顾晓花立刻挡在他身前,用力踢了我的后颈。
“王卫国,你不想活了,敢跟吴哥这么讲话?”
“他们死了总比活着好,万一活着知道你这么没出息,又得气得心梗了!”
“没有吴哥的同意,别想着开棺!”
吴理显然很受用,朝她笑了笑,脚下的力用得更猛了。
“想要开棺不是不行。”
“你打搅了我们的婚事,恭恭敬敬地钻我裤裆,狗叫三声来赔罪,可以吧?”
我一字一顿地说。
“狗男女。”
“给你们三秒,再不滚,别怪我弄死你们。”
“一,二……”
见我双眼赤红,吴理像是享受着我的破防,更开心了。
“哟哟哟,还威胁上了,你个卖假药的窝囊废,连个钳子都拔不出来!”
“干脆我帮你喊……三!”
“动手啊!”
我怒火爆发,燃起比平时多了十倍的力气,一把抽出钳子。
吴理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
顾晓花肉眼可见的慌张,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腰。
“吴哥,你还好吧!”
“奇怪,王卫国以前提桶水都气喘吁吁,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能撂倒当兵的?”
她自知出口失言,尖声喊道。
“你还不快滚过来,给吴哥跪下道歉?”
“否则就算你爸妈还剩一口气,也活不过今晚!”
心里情绪复杂。
我掀开棺材盖,颤抖着手,探起父母的鼻息。
2.
老天保佑,父母都还活着。
他们惨白着脸,干裂的唇动了动,虚弱的声音里透着惊喜。
“卫国,你回来了。”
我强忍泪水,一个劲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们躺在堂屋的藤椅上。
喂了几口水后,父亲竟流下了泪。
“好孩子,听话,把我们装回棺材里去吧。”
母亲也附和。
“别管我们,带着你妹快跑。”
“吴理……是个惹不起的主啊!”
我疑惑皱眉。
村里谁人不知,吴理最好欺负,是个坐吃山空的懒汉,为了不进生产队干苦力,甚至可以复读三年,落榜三年。
只有他爸妈和青梅顾晓花,为他护短开脱,“准大学生爱学习,脑子比你们都好使!”
现在竟然成了作威作福的军痞团长?
正要开口询问,吴理嗤笑一声,说道,“知道怕了?”
“那些被你爸妈召集过来的族人,个个说要将我们灌猪笼,拔牛子,听到我军衔还不是被吓得跑没影了?”
“现在我生气了,你们全家就等死吧!”
母亲吓得发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团长,我们有眼无珠,起初并不知道您的身份啊!”
“我们家三代贫农,都是成分好的老实人,您千万别再置气!”
“我和老头立刻就回棺材,你放过卫国和卫兰吧,他们还年轻,还要活路啊!”
顾晓花捂嘴偷笑,用看垃圾的眼神打量着我们。
“王卫国,你看看你,费那么大力气把他们弄出来,还不是会自己乖乖钻回去!”
“这次,我总算是嫁对了人!”
我心里一阵刺痛。
原来是她求着嫁进我家,就是图我粮票多,可以支撑吴理念书的餐食。
本以为等过两年,她发现吴理好看不中用,便会回归家庭,可终究是我看错人了。
我扶起求饶的母亲,替她挽好斑白凌乱的碎发。
“妈,别怕,儿子在。”
“你好好看着,我怎么让他们这对狗男女生不如死!”
忽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我,院外有人大喊道。
“不好了,卫兰出事了!”
3.
等我赶到村口的街道上时。
妹妹不仅认不出我,还拿着刀要刺向我。
“放开我!”
“你们这群畜生,给我滚远点!”
妹妹声嘶力竭大吼着,忽然又哭着跪下磕头。
“求求你,不要杀我家人!”
“我哥和我爸妈都是无辜的,我给你睡,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我不敢置信地望向,妹妹那张满是刀痕的脸。
记忆中,小时候她还是个跟在我后面讨糖吃的小跟屁虫,
父母忙着干农活,是我给她换尿布,一步步长成了漂亮少女,有才华有知识,村里无数青年倾慕,现在竟然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疯婆子!
我眼眶一热,泪水不停打转。
“卫兰,我是哥哥啊!”
“你告诉哥哥,伤害你的人都有谁,哥哥一个个去杀了他们!”
妹妹愣住了,“哥哥!”
她忽然被抽干了力气似的倒在地上。
“带着爸妈快跑,别被吴理抓到。”
“妹妹对不住你,没守好爸妈,先走一步了……”
我痛心疾首,帮她擦掉眼泪。
“卫兰,你在胡说什么?”
说完,我才留意到她身旁的农药瓶子,马不停蹄地抱起她,和父母一起赶到了医院。
医生犹豫不定,仅仅只开了催吐的土方子。
见妹妹情况急转直下,呼吸越发微弱,我气急攻心,吩咐道。
“止吐还不够,必须要打针!”
医生眼眸一转,冷漠地坐回工椅上。
“卫生站所有的医药资源,刚刚全都被吴理收走了。”
“他战功赫赫,是重点优先对象,不给他,难道给你这个卖假药的坏分子?”
我强忍怒气,说道。
“你们好歹也是吃公粮的,到底有没有认真核对过他的身份?”
下一秒,本在门外听墙角的吴理,大摇大摆赶了过来。
“我不是团长,难道你是?”
我毫不犹豫地继续问道。
“你说你是团长,哪个战区,哪个集团军,番号多少,一一上报!”
“否则,我立刻向上级举报你伪造军衔!”
4.
这些行话,普通老百姓尚未能听懂,一问便能出破绽。
若是他真敢回答,也能具体查到军区是否有这个人,一旦确凿伪造,那得牢底坐穿。
“你还没资格查我!”
吴理优哉游哉点了一根烟。
即使他一脸平静如水,我还是能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
我冷哼一声。
“不敢说?”
“医生,既然他不打自招,谎报名号,那就收回药品,立刻救我妹妹!”
吴理的脸瞬间涨红起来。
“你一个窝囊废,说了也听不懂,我何必跟你废话?”
“今天我不高兴,偏就不说,也不会交出药!”
局面僵持不下,顾晓花得意洋洋地快步过来,熟练地挽着他的胳膊。
“吴哥,要不你就告诉他?”
“我好看看王卫国一家,老老实实跪下求饶的样子!”
她笑眯眯地盯着吴理,似乎也在观察他的反应。
吴理面色愈发尴尬。
很快,他调整好面部表情,深吸一口烟,一字一句地说道。
“北部战区,第17集团军,32号。”
“谁有疑问?”
我心头一惊,心里忍不住笑了。
这不是我的编号吗?
我一边给妹妹细心擦去额头的冷汗,一边铿锵有力地开口道。
“巧了,我也是这个编号。”
“请卫生站立刻拍电报,将伪造军衔的人抓起来!”
“爸妈,你二老赶紧去吴家取药,就说吴理马上要坐牢了,无期徒刑起步!”
话音落下,四周沉入死寂。
吴理忽然反应过来,拍腿大笑。
“冒牌货,你装什么装?”
“好啊,那就打电报,看看到底谁会被抓走!”
他毫无惧色,倒显得我理亏三分。
我暗下思忖,果然是得这种不要脸的无赖,才能唬得住人。
爸妈面面相觑,凑在我耳边说。
“儿子,我知道你是护妹心切,想装团长拿药,爸爸会狐假虎威,尽快拿来。”
“是啊,等妈拿到药,你就赶紧带妹妹跑,让我们两个老骨头来坐牢就好!”
再解释就来不及了。
我只好无奈摇头,又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快去。
看见爸妈佝偻着身子远去的背影,我心中心酸无限。
北上立功这么多年,家人竟被悉数欺辱,差点就都死了。如今功勋满身回乡,一定要给他们最好的生活。
很快,村干部就带着一众工作人员赶来了。
我静静等着吴理被按在地上,却被工作人员团团围住,带上冰冷的银手铐。
村长带头喝令。
“卫生站不许救治他父母和妹妹,立刻遣送回家,一起等死!”
“王卫国,你涉嫌伪造军衔,跟我们回军区调查!”
5.
“村长,你往开一面,放过我哥和我爸妈!”
“之前是我太不懂事了,不肯答应你们几个男人一起玩我,如今我想通了,我愿意!”
妹妹熟练地扯开衣服。
全身散发一股令人心疼的媚态,可她明明只是个19岁的少女啊!
众人议论纷纷起来。
“闭嘴吧,堂堂村长,还要玩你个破鞋?”
“王家真是村里的毒瘤,父母有脏病,儿子卖假药,女儿当鸡!”
“一家人赶紧都去死吧,天天在这演苦情戏,脏了村长和吴团长的眼!”
我怒不可遏,一个箭步冲过去,重新把她衣服穿好。
“卫兰,这些畜生真是这么说的?”
“你等着,哥哥会帮你出气,一个个收拾他们!”
随后,我高声骂道。
“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村民,我王家帮你们多少次忙,如今却倒打一耙,来舔这个假货!”
“既然编号重复,你凭什么判定我是假的,他却一定是真的!”
我仰头质问。
一直寡言的医生,接下我的话茬。
“我能确保,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团长。”
“上面传来过消息,在战场上,团长被打中要害了,下体受了伤!”
“既然你说你是团长,那就现场脱个裤子。”
我眉头紧锁。
战场上受伤是常事,打到下体就和打中脑子差不多,几乎很难活下去。
估计是别的地方战士,受伤作战的事迹宣扬了一下。
人传人后,就变成了有个下体受伤的英雄回乡了。
吴理胜券在握地瞅了我一眼,大喊道。
“各位女同志,都转过身去!”
“我今天必须让他明白,伤疤才是军人铁打的荣誉!”
他利索地脱下裤子。
一时间,众人纷纷哗然。
“敬佩,吴团长是真男人!”
“你倒是脱啊,是不是怕那里干干净净,被我们戳破,丢了面子!”
“不敢脱就立刻认罪,先给吴团长磕几个!”
我心头发紧,两眼瞪圆了看去。
乍一看,还真和弹孔的伤差不多。
仔细一看,却是用刀硬生生割出来的豁口。
他倒是想当军人想疯了,差点没用尽力气,把自己变成太监!
除非上过战场当过军医,一时也很难分辨出来。
妹妹呕出一口鲜血,指尖发黑,身体早已到了极限。
我急忙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敢认他一身拙劣的伤痕,草率确定他是团长。”
“那,你们敢不敢认这个!”
我掀开了破旧的外套,数十块崭新的军功章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