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黄河捞尸人，因救了当朝天子一命而被封为皇后。

可成婚五年来，梁淮对我不闻不问，后宫也纳了千房宠妃。

连带着他那个儿子梁念景也费劲心机地嘲讽我。

这天，梁念景央求我去观看他的马术训练。

我大着肚子，刚来到御马苑，一匹烈马朝我飞奔而来。

那马从我身上踩过，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我腹部一阵绞痛，温热的血顺着大腿不断流出。

“不好好待在你的宫里安胎，偏要来这御马苑凑什么热闹？活该！”

“孩子死了正好，就当是给锦儿偿命了。”

他搂着宠妃笑着离去，任由我躺在血泊中。

等我被送到殿中时，早已满身是血。

再次醒来时，宫女铃兰跪在地上。

“师姐，咱别在宫里受罪了，我求求您，跟我我回去吧。”

1

我躺在床上，双目放空。

“收拾收拾东西，十日后启程。”

铃兰高兴地站起来，连忙端起药碗让我喝药。

“师姐，您早这么想就好了。那皇帝没心，只会欺负您，连孩子没了都不来看望……”

铃兰自知说错了话，突然噤了声。

我看着黑乎乎的药，问道。

“孩子怎么样了？”

她愣了片刻，结结巴巴说

“孩子……孩子已经没了，太医还说，师姐您连续流产两次，今生不可再怀孕了。”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话，心脏还是忍不住抽痛。

“谁不能再怀孕了？”

正当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梁念景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手里拎着个破旧的布袋子。

他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诡异笑容。

“母后，我来给您赔不是啦，都怪我没管好马，才害得弟弟胎死腹中。”

“为了表达歉意，我特地给你挑了份大礼。”

说着，他将布袋子随手一扔。

一只小猫的尸体从里面滚了出来，脖颈处有一道明显的勒痕，死状凄惨。

铃兰在一旁吓得脸色惨白，哭喊道。

“太子殿下，您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这是娘娘最爱的……“

“住口！”

梁念景狠狠瞪着铃兰。

“不过是个畜生而已，她杀了我娘亲，我没要她的命已经是很仁慈了。”

话音刚落，我“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铃兰见我吐血，大惊失色，连忙喊了太医过来。

太医在一旁诊治，梁念景就在那踢着地上的尸体玩。

直到太医开口，梁念景才停下了动作。

“娘娘，您脉象不稳，身体极度虚弱，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地卧床修养调理。”

“不行！”

梁念景突然吼道。

“婉娘亲的生日宴快到了，她身为皇后，一定要好好准备，哪来的时间休息？”

梁念景口中的婉娘亲是丽妃娘娘苏婉儿，她是当今最受圣宠的妃子，也是丞相的女儿。

太医面带犹豫，连铃兰也着急得不知所措。

梁念景轻笑一声。

“怕什么，她命硬着呢，死不了。”

我躺在床上，觉得很累，累到睁不开眼，却依旧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梁念景和他父亲一样，都认为是我害死了方锦。

五年前，梁淮登基时，叛军作乱，攻入皇宫，他身受重伤，是我在岸边捡到了他。

一月后，梁淮带我回到宫中，势必要夺回皇权。

战乱再起，只不过这次梁淮赢了，可他的发妻方锦也在战争中死去。

当时流言四起，纷纷说是我嫉妒方锦会成为皇后，才趁乱杀了她。

好在，梁淮没有相信这些流言。

反而安慰我宫中权力争夺，复杂多变，要我保护好自己。

梁淮甚至没有嫌弃我收尸人的身份，要封我为皇后。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遇到了一生所爱，整日陪伴在梁淮身边。

帮他换药，经常从民间找些话本给他解闷。

对待梁淮和方锦的孩子梁念景，我也关心有加，当亲生儿子照顾着。

可册封宴上，我才看清了梁淮的真面目。

当时，梁淮逼我对着方锦的碑磕一百个响头。

我狼狈不堪，求梁淮放我离开。

梁淮却命宫女强行按着我的头磕在地上。

一次又一次的“砰”声中，我的尊严彻底崩塌。

梁淮将一个宫女带到殿前。

那宫女满脸泪水，指着我控诉道，是我命人杀了方锦。

大殿之上，我成了众人嘲讽辱骂的对象。

磕完一百个响头之后，我的额头血肉模糊。

可梁淮执意要与我同房，他说。

“你不是想当皇后吗？朕就好好让你尝尝当皇后是什么滋味。”

也就是那一夜之后，我怀了第一个孩子。

梁淮虽然厌恶我，连带着讨厌这个孩子。

可着毕竟是他的骨肉，梁淮始终没有让我打掉他。

直到那天，梁念景哭着来找梁淮。

2

梁念景在深宫长大，虽然年幼，却也知晓些深宫的道理。

他哭着对梁淮说。

“父皇，母后说等她的孩子出生了就废掉我的太子之位。他说我是贱人生的，不配当太子。”

“父皇，贱人是什么意思？”

我从未见过梁淮如此生气过，他命人把我拖到大殿，当着我的面问梁念景。

“景儿，你母后做错了，你想怎么惩罚她？”

梁念景笑了笑，指着殿外的那颗大树说。

“就把她吊在树上吧，这样好玩。”

紧接着，侍卫把我拖走吊在了那棵树上，我被吊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我被放下来时，才知道，孩子已经没了。

梁淮没有任何道歉的话，骂我是自作自受。

往事在脑海里一一闪过，我猛地惊醒。

一睁眼，梁淮就站在床边，他身后站着苏婉儿。

“皇后好大的威风啊，见到朕也不知道行礼。”

我急忙让铃兰搀扶着我，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

梁淮冷漠地看了我一眼。

“当初你在马场上浑身是血，吓了婉儿一大跳，她那天晚上连觉都没睡好。你先跪着吧，就当是给婉儿道歉了。”

我双腿止不住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梁淮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这次找你来，是让你准备婉儿生辰宴的衣服，你可不要出了差错。”

铃兰见不得我受委屈，在一旁说道。

“陛下，太医说娘娘身体虚弱，需要静养 ”

梁淮仿若未闻，声音愈发冰冷。

“矫情！又不是没死过孩子，别在这装可怜！”

我摸着干瘪的肚子。

是啊，这是我的第二个孩子了。

他已经八个月了，本来以为能生下来呢，可还是……

“孟无霜，最晚后天，朕要看到你为婉儿准备的衣服。”

梁淮眉头紧锁，眼里满是不耐烦。

我抬起头，直视着梁淮。

“臣妾知道了，臣妾一定不会让皇上和丽妃娘娘失望的。”

梁淮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顺从他。

就连当时我被吊在树上，梁淮逼问我，我也没有承认我对梁念景说过那种话。

可现在，我累了，不想再耗下去了。

梁淮从不相信我，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心狠手辣，手段恶毒的女人。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争了。

等我离开皇宫，一切就都结束了。

见我说出这话后，久久没有反应。

梁淮冷哼一声，搂着苏婉儿离开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如一滩烂泥瘫倒在地上。

接下来的两天，我着手准备衣服的事。

尽管身体状况不允许，我还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把衣服送到了苏婉儿手上。

本以为此事结束后，我能有个喘息的机会。

可梁淮却突然来到我殿中，将那件衣服扔到我脸上。

衣服上镶嵌的玉石，边角尖锐，猛地划过脸颊，疼痛万分。

“孟无霜！你准备的什么衣服，婉儿穿了全身起红疹子，至今卧床不起。”

3

我望着地上被揉成一团的衣服，脑袋嗡的一声。

“这不可能，时间虽然紧迫，可臣妾让工匠加急制作，每一道工序都反复检查过，怎会……”

梁淮根本不给我说完的机会。

“朕没想到，你真是死性不改，当初害了方锦，现在又想害婉儿。”

“来人，把皇后押到丽妃殿前跪着，丽妃什么时候能下床，皇后就什么时候起来。”

梁淮话音刚落，几个侍卫就冲了进来。

又是这样，梁淮从来不会相信我。

我站起身，直视着梁淮的眼睛。

“不劳烦你们了，我自己会过去。”

苏婉儿殿前是一段粗糙的小路，坚硬的石子隔着布料刺激膝盖。

我咬着牙，一声不吭。

苏婉儿殿里的宫女和她一个德行，惯会嘲讽人。

“瞧见没，那就是皇后娘娘，正在给咱们下跪呢哈哈哈哈。”

“什么皇后娘娘，我瞧她就是个跳梁小丑，整天在皇上面前蹦跶，也不嫌烦。”

这些话我早就习以为常。

梁淮不待见我，宫里的人都知道。

他们表面上喊我一声皇后娘娘，背地里都用最下流的词汇骂我。

因为我本和他们是一个出身，结果我成了皇后，他们却是伺候人的宫女。

这些人心有不甘。

突然，一阵刺痛从小腿传来。

我扭头，看见身后是拿着弹弓的梁念景。

他脸上带着坏笑，手里已经拉起了弹弓。

“就是你让我婉娘亲生病了，我要给她报仇。”

说罢，他手里弹弓一送，又一颗石头朝我射来。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石头拆我袭来。

我躲避不及，石头重重地打在我的身上。

身上的疼痛一阵接一阵，我却只是看着梁念景腰上的那块玉佩。

那是他三岁时，我送给他的。

初见梁念景时，他才四岁。

那时我常常将他抱在怀中，教他识字念书。

梁念景会口齿不清地喊我娘亲，咯咯地笑。

直到有一天，我想往常一样去找他放风筝。

梁念景把我亲手做的风筝剪的稀碎，扔在门外。

“你个害死我娘亲的人，赶紧滚！”

自那以后，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就成了刺向我的利刃。

就在我被石头打得摇摇欲坠之时，一道声音响起。

“景儿，住手！”

梁念景手猛的一滞，弹弓缓缓垂了下去，他看着大步走来的梁淮。

“可是父皇，是她……”

梁淮不会无缘无故地过来，我以为他已经查出了真相，是来向我道歉的。

可是他却说。

“别在这处胡闹，你婉娘亲正在休息。”

说罢，他连一个眼神都不舍得分给我，径直走到了寝殿里。

梁念景嘻嘻一笑。

“知道了，父皇！我不会打扰婉娘亲休息的。”

他捡起地上的石子，用弹弓打了我最后一下。

“等你出来了我再收拾你。”

他哼着歌走了。

周围的宫女都在捂着嘴偷笑，甚至有的人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扔到我脚边。

他们不敢砸到我身上，只能用这种方式出出气。

只不过没过多久，他们就停了。

因为房内传来了阵阵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