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韩祁琛隐婚的三周年纪念日,我被绑匪全网直播欺辱了七天七夜。
彼时真千金池鸢雯强势回归池家,韩祁琛为她点燃全城烟花,高调在媒体前向她告白。
接连遭受背叛和打击的我,选择投湖自尽。
是慕怀予将我救起,说他愿意疼爱我一辈子。
感动之际,我答应了他的求婚。
结婚十五年,我为他生下一个男孩。
为了养活这个家,我起早贪黑。
这天,我在送外卖时,听见路边的迈巴赫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爸爸,我为什么不是池阿姨的孩子呀?”
小男孩撒娇似地扑进男人怀中:“你明明那么爱她,为什么和我妈妈在一起?”
豪车里的男人闻言,苦笑道:“池阿姨有她更爱的人。”
“而且,当年是我派人绑架你妈妈,害她没脸活着,现在我只能用自己的余生去弥补……”
原来这场救赎,到头来竟全是慕怀予的谎言。
我攥紧双拳,拨通一个号码:“三天后,你把一个人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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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今天我们可以晚点回家吗?每次和妈妈在一起,我总觉得恶心。她又老又丑,每次她用她的脏手摸我的头,我就想吐。”
“你不喜欢,不搭理她就好了。能养育你,已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更何况你做什么她都会无条件爱你。”
慕怀予话音一转,“不过,今天说的这些话可不能让你妈妈知道。你要是真喜欢池阿姨,等你长大成人了,我就再安排一场意外,让你好好去陪池阿姨。”
“我已经赔上了自己的一生,不能再让你也这样,在你妈妈身边痛苦一辈子……”
小区大门打开,迈巴赫扬尘而去。
他们父子的话,随风落进我耳中。
我把下唇死死咬出血来,喉咙里满是铁锈味。
不远处的玻璃窗里,倒映出一个穿着外卖服,几乎辨不出男女的人影来。
从天之骄女到尘埃里摸爬滚打的这十余年,我早已沧桑许多。
十五年前,我本有一段还算美满的婚姻。
但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当天,我突然遭受绑架,被歹徒折磨欺凌的视频火速传遍全网。
池家却在此时,将池鸢雯这个真千金找了回去,高调向媒体宣布与我割席。
就连我的丈夫韩祁琛也彻底抛弃了我。
在我一无所有,只能结束自己这可笑的一生时。
是慕怀予朴素而又真诚地执起我的手,将那个廉价却被我视为珍宝的易拉罐拉环,套在我的无名指上。
他说他不在意我的身份和遭遇,只要我不嫌弃他贫困,他愿意用他的一生来照顾我、保护我。
在成婚第四年时。
慕怀予突然满心期待地看着我。
“诗檬,如果我能和你有个孩子,那该多幸福啊。”
在被绑匪欺辱的日日夜夜里,我早就难以怀孕。
但因为他这一句话,我仍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任由各种可怖的长针扎进我的身体里。
慕安时降生后,为了不让他因家境清寒而受苦,无论多么肮脏的活我都肯干。
可到头来,我的孩子却联手他的父亲一起欺骗我。
他们一起坐豪车,住高楼,眼睁睁地看着我像个蝼蚁般苦苦生存。
甚至让我把当年伤害我的真凶,当成了这一辈子的救赎。
我到底是有多傻啊……
我取下头盔和口罩,花白的头发披散在胸前,眼角全是抚不平的皱纹。
不甘和愤恨在心中翻涌,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诗檬!”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慕怀予满是心疼地握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为我擦拭着眼泪。
“是不是又被顾客投诉了?都怪我,要是我能多赚点钱,你也不用再受这种苦了!”
眼前这个穿着二十块短袖的男人,和方才豪车里西装革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朵红玫瑰。
“鲜花赠美人!希望我的宝贝能忘掉痛苦,永远开心!”
像这样的小惊喜,十五年来我几乎日日都能拥有。
可往日数不尽的甜蜜瞬间,此刻却如同利剑插在我的心头,让我难以呼吸。
我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不知何时,我已经回到了家门的巷子入口。
不远处的慕安时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
察觉到我的视线后,他竟又向后退了两步。
想到他说过的话,我苦涩地扯起一抹笑,试探地朝他张开双手:“安安,可以来抱抱妈妈吗?”
如果他愿意,我可以将听到的一切都当成一场梦境。
我红着眼向他走近,在即将碰到他的脑袋时。
一群人突然急速地朝我奔来,将我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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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是十五年前被全网围观,被绑匪凌辱的周诗檬!”
领头人扬声向四周叫嚷着,无数摄像头瞬间怼在我脸上。
“听说十五年前,你苦追韩影帝不得,绑架案后很快就嫁给了别人。自己清白被毁还能迅速找到下家接盘,是不是因为你本质就是个水性杨花,不知检点的女人?”
“这些年网上关于你受辱的视频不断被网友流传,甚至被大众票选为必看的十大经典小电影之一。关于这一点你是觉得屈辱还是得意?如果屈辱你为什么还能偷偷苟活这么多年?”
“当年绑架案后你被池家扫地出门,听说池家掌门人近来有意再将你认作义女。请问你这些年你是否一直在刻意卖惨装穷,回归池家后你是不是会想办法报复他们?”
接二连三的提问,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往昔被歹徒折磨的痛苦,被所爱之人抛弃的绝望一齐涌上心头。
刺眼的镁光灯,将我狼狈窘迫的样子照得一清二楚。
我下意识在人群中搜寻慕怀予的踪迹。
“诗檬!别怕!”
他满头大汗,挣扎着试图向我靠近。
可再眨眼,他却猫着腰,抱着慕安时转身溜进了小巷。
看着父子俩决然离去的背影,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砸在手背上。
人到中年,我竟才恍然发觉,我的前半生皆是一场笑话。
我曾真心爱过的两个男人,我耗尽心血照顾的那个孩子,竟全心系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媒体记者仍咄咄逼人,张牙舞爪的要我给个回应。
“周诗檬,你为什么还不说话?难道你被我们戳中了心思?你果然就是个贱女人。”
“池家要是还肯认你这样的脏女人回去,今晚我们就去池家看笑话!”
我被不知从何而来的蛮力推搡在地上,像条狗一样从他们腿间钻了出去。
这十余年来,我一直费心躲藏,从没让媒体发现我的身影。
可直到今日,他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我跌跌撞撞地逃回了家。
从家门透出的缝隙里,我看到慕怀予那张略带愧疚的脸。
“对不起,诗檬……要怪就只能怪池家最近有意再认回你,我只能找媒体来重提当年发生的一切,好彻底断了他们的这个念想。”
察觉到慕怀予的不开心,慕安时歪着头不解地问:
“爸爸,今晚爷爷奶奶不是还要接我们回别墅吃饭吗?你可以让记者叔叔晚一点发新闻,这样妈妈晚上也许能好过一点。刚刚那些叔叔把妈妈围起来,看起来好可怕……”
“不行!”慕怀予斩钉截铁地拒绝:“雯雯好不容易才在池家站稳脚跟,我不能让任何可能动摇她地位的事发生!”
慕怀予一脸认真地将慕安时拉到他眼前:“安安,你记住了。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要站在池阿姨身边,好好保护你的池阿姨。”
“像你妈妈那样的蠢女人,就算你伤了她的心,只要事后随便安慰她几句,给她点甜枣就好了。她刚才不是还想抱抱你吗?等她回来了,你忍着让她碰两下,她肯定会开心得找不着北的。”
我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尽了,心却还一阵阵泛起隐痛。
想要冲进去问个清楚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下一刻,我却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三天后,我要你绑架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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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刚挂断,就看到慕怀予焦急地冲了出来。
“绑架?什么绑架?诗檬,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来伤害你了!”
他身后的慕安时别扭地走上前,施舍般地向我伸开双手。
自慕安时记事起,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向我靠近。
若是昨日,我可能还会感动得泪流满面,将他抱在怀里狠狠亲上两口。
可如今,我只是抿着唇转身,轻飘飘地留下一句:“快走吧,再晚就迟到了。”
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一路上慕怀予都紧紧攥着我的手。
“宝贝是不是还在生我和孩子的气?对不起!刚才安安被那些人吓到了,我想你那么爱他,肯定不愿意他看到那种场面。”
“所以我只能先把他带回家安抚好,再出门去找你。”
一向和我保持距离的慕安时也罕见地坐在我身边。
他的目光时不时往我身上瞟,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去池家别墅的路很短。
时隔十五年,这还是我第一次再见池家人。
池父池母的双鬓早已花白许多。
池鸢雯却和十五年前一样,美丽动人。
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却比她们更多了几分韵味。
我局促地对着车窗整了整衣着。
可被穷苦日子所摧残的那股风霜,却怎么也吹不散。
“檬檬,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
池父池母将怀里珍藏的合照掏了出来。
照片里的我笑容灿烂,池父池母一左一右地把我抱在怀里,看起来宛如温馨的一家人。
听他们絮絮叨叨地念起往事,我内心早已麻木。
来这里的车程不过短短二十分钟。
如果他们真如所说的那般想我,又怎会让我在外度过了漫长的十五年光景?
慕怀予轻轻搂了搂我的肩膀,状似体贴地将一块东坡肉,放进我的碗里。
“诗檬好不容易再回池家,你们看,她都高兴傻了。”
他的话让餐桌上的众人都会心一笑,可我却盯着碗里的肉愣了神。
刚生产时,我曾因不小心吃进一块肥肉而狂吐不止。
自那时起,每次仅仅闻到肉香,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生育时所经受的痛苦。
后来我干脆就成为了一个忠实的素食主义者。
慕怀予与我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哪里会记不得这样的细节?
我抬起眼,顺着他复杂而又深情的目光看去。
坐在他对面的池鸢雯微微低垂着头,不经意地露出了一抹受伤的神态来。
慕安时更是一改对我的冷淡模样,极为殷勤地将满盘的东坡肉,堆在池鸢雯的碗里。
“池阿姨,你不是最喜欢这道菜吗?你快多吃点!”
一个神思游移,一个极尽讨好。
这对父子就算平日伪装得再好,碰到了自己真正最爱的女人也都丢盔弃甲。
若我不是戏中人,我真恨不能站起来为他们对池鸢雯的深情,拍手叫好。
就在此时,管家慌慌张张地从外疾步走到池父身边。
不知说了什么,池父突然用力地把筷子拍在桌上,一脸怒色地瞪着我:
“周诗檬!外面的记者是不是都是你引过来的?”
“当年你为了不让我们对外宣布雯雯的身份,甚至不惜自毁清白,设计了一起绑架案,好让我们心软把你留下。”
“要不是雯雯把你和绑匪串通的证据,摆在我面前,我简直难以相信,我亲自抚养了二十多年的人,竟会有这样的心机。”
“我本以为这些年你已经吃够了教训,没想到现在你又想要故技重施。你要用媒体的力量来逼迫我不得不把你接回来吗?”
突如其来的指责,让我的大脑瞬间宕机。
池鸢雯闻言却迅速打开手机:“爸!你快看!姐姐她又上热点新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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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被记者刁难的视频,火速传遍全网。
无数吃瓜群众议论不止。
“池家这个养女竟然都沦落到去送外卖了,池家人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该趁早把她收留下来。”
“都隔了十五年了,池家现在整这一出是给谁看啊?听说池氏集团的股票近来又暴跌了,不会是想靠养女来给大众打亲情牌吧?”
高赞的评论,让池父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从今天起,谁再敢提周诗檬的名字,就和她一起滚出池家,我们池家从没有过这样无耻的女儿。”
他面目几近狰狞,池母背过身,不复再见时的温情模样。
我再一次被赶出了池家大门。
“诗檬,你别伤心。我让安安给爷爷奶奶撒个娇,我再借机替你解释,他们一定很快就会心软的。”
慕怀予心疼地吻了吻我的眼角。
到了这一刻,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看他的表演。
他和慕安时留在了灯火通明的池家,而我回到了黑洞洞的屋子里。
玄关处的微光照亮了玻璃展示柜里,那个被我精心珍藏了十余年的易拉罐拉环。
我呆呆地注视了好久。
手机在口袋里突然振动了一下。
我打开匿名者发来的一段录音,熟悉的声音从里传了过来。
“雯雯,对不起,今天在池家让你受委屈了。我和安安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们呆在周诗檬身边的每一秒,都觉得无比恶心。”
女人的嗓音带着哭腔:“怀予,如果我当初选择和你成婚,我们是不是会幸福得多?”
“祁琛他和我结婚后就整日整日不着家,我每天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常常都会想念你和安安。我一想到你们会陪姐姐,想尽办法去逗姐姐开心,我整颗心都被攥了起来。”
“我知道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可是我晚上看到你和姐姐那么亲密,我觉得自己就快要痛死过去了……怀予,都怪我,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
“不!不怪你!都是周诗檬那个丑女人从中作梗!雯雯,你知道吗?我每次只有把她想象成你的模样,我才能下得去嘴。”
“雯雯,从今晚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忍得好辛苦。宝贝,你快可怜可怜我……”
音频里响起了令人想入非非的喘息声。
我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浊气,内心已经掀不起一丝波澜。
像这样充满欺骗和嫌恶的家,已没有任何值得我再眷恋的地方。
我将曾被我视为无价珍宝的拉环,丢进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