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完二胎一个月，孙志就把他妈妈接了过来。
我体虚没有奶水，就一直喂孩子奶粉。
我千叮咛万嘱咐，孩子还小，除了奶粉之外千万别喂别的东西。
可就在我上厕所的功夫，她还是执拗的给一个月大的婴儿喂了米粥。
米粒太大孩子无法吞咽，最后活活憋死了。
「我怎么知道你家孩子这么娇情，我儿子小时候也是这么喂的，不也活过来了吗？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那奶粉多贵啊。」
她横着脖子和我犟。
就连我老公也帮衬她说话，「我妈也是好心，孩子死了谁都不想这样，你别太计较了。」
而我那十二岁的儿子竟也拿着手机无奈道：「就是，我奶奶不也就是好心办坏事而已嘛，妈，你能不小题大做吗？」
我冷笑，既然她这么好，那就让你们自己也享受一下吧。
1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儿子，你还是送我回家吧，你媳妇故意挤兑我，我这个当妈的与其在这惹人烦，还不如烂死在老家，省着在这受气。」
我婆婆抓着孙志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口口声声说着要走，可却丝毫没有想动的意思。
这一招是她惯用的套路了。
每次出事，她都会抓住孙志孝顺这一点拿捏他。
我之前嫁给孙志的时候，也是看重了这人孝顺，可嫁过去之后才发现，他是愚孝。
不管他妈做了什么错事，他都会选择义无反顾的选择原谅，哪怕她害死了我们的女儿。
见状，孙志脸色也有难看，他攥紧拳头咬牙盯着我，「你就非得把事情闹大是不是？」
我双眸含泪，哽咽道：「我只想让法律给我一个答复，我女儿死于非命，我难道连报警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婆婆气的指着我破口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自家的事你报什么警？你这是想让我这个老婆子死是不是！」
「当初你嫁到我家我就不同意，长得人模狗样的还说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你就是这样不尊重长辈的？」
「我的命好苦啊，辛辛苦苦把儿子孙子拉扯大，结果却摊上这么个儿媳妇，我，我不活了！」
说罢，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抹泪，时不时还用余光瞥向我，把整个家都闹得鸡犬不宁。
一直在打游戏的孙明明看不下去了，对我怒喊了一句：「妈！你闹得差不多就行了！你还非得把我奶奶逼死才行吗？」
我闹？
我心下一沉，看着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说着句句诛心的话。
当初生下他之后，我婆婆也闹了这么一顿，死活要把孩子交给她养。
我拗不过孙志和他母亲，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尚在襁褓的孩子被带走。
她说：「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也不想想，我能教出我儿子这样的大学生，那孙子我肯定也能教的有出息，要不然我这一把老骨头，还遭这罪干什么？」
只有上学期间孙明明才会回家，其余时间他都是与我婆婆在一起。
我悔不及当初，如果真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就算死我都不会让她带走孩子。
眼看事情已经步入白热化阶段，我婆婆哭的声嘶力竭，孙志也忍不下去了，他怒视着我，咬牙道：「江暖，你马上给我妈跪下道歉！」
2
道歉？
我仿佛听见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
有了孙志撑腰，我婆婆腰杆也硬了起来，一副期待的模样看着我。
「不。」我咬牙吐出一个字。
见我拒绝，我婆婆脸色一沉，抓着孙志的衣角就开始装可怜，「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个媳妇，就是成心和我过不去！你当时就应该听我的，娶个农村媳妇就好了。」
孙志这个人不仅愚孝，还有点大男子主义在身上。
家里大小事情都得归他掌管，除了家里的钱之外，他什么事都想让我听他的。
今天因为他妈的事，我接二连三和她唱反调，他早就忍不下去了。
下一秒，我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啪！」
赤裸裸的巴掌印就这样落在我脸颊处。
很快，另一边脸也挨了一下，我刚刚出月子，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他两巴掌下去，我没站稳，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剖腹产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在这个家吃我的喝我的，你就应该孝敬我妈！」
见我始终坐在地上不吭声，双腿发虚整个人也披头散发的模样，孙志又放低了声音：「我知道你是因为失去了女儿伤心，可孩子咱们日后还能再有，可妈就只有一个，你体谅我一下行吗？」
紧接着，我婆婆就开始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可不，一个丫头片子而已，你也没啥计较的？我和你说，那女娃子都是锅台转，没福的命，我这也算给你们解决了麻烦，让你们可以再生个大孙子出来，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们好，你别不识好歹了。」
又是这种话。
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她难道忘了自己也是女人吗？
为什么要对同为女人的我，还有她的亲孙女恶意这么大？
我从她的这些话来看，便足以断定，我女儿的死，绝对不是意外，换句话来说，我婆婆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会按照我的反方向来，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服从性测试。
3
和孙志恋爱第二年，他带我回家见家长。
他妈妈热心的问我有没有什么忌口，我说我不吃辣，可当天的饭桌上，八个菜有六个菜是辣菜，唯一两个没有放辣椒的菜就只是咸菜而已。
我从小就患有胃病，一点辣都不能吃这一点孙志是知道并且嘱咐过他妈妈的。
可见我不动筷子，她妈妈还是抹起了眼泪，「是不是乡下菜不合胃口？都是我的错，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这些肉和菜都是我一早上去集市上买的，你们城里女娃娃娇贵惯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再去给你做。」
孙志肯定不会让他妈受这份累，便只能对我说：「阿暖，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妈亲手做的，你多少尝尝，长辈心意，你拒绝的话是不是……」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注定我脱离不了这顿饭。
我浅尝了几口之后他妈才重新露出笑颜，当天夜里我就胃疼不止，连夜去了医院挂吊瓶，他妈妈还在病房门口说风凉话。
「我就说城里人娇气，你就说不听，吃点饭都能住院，这日后能好好和你过日子吗？」
当时我确实想一走了之，可又念在孙志对我的好，就都忍下来了。
后来我们顺利结了婚，也有了孙明明。
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大夫就和我说过，孩子偏大，建议剖腹产。
我婆婆站在旁边没有吭声。
生产之前，我千叮咛万嘱咐孙志，如果顺不下来，一定要剖腹产。
他也点头应允了。
可到了生孩子那天，子大难产，我疼的死去活来，就连耳膜都有些破损的情况。
医生建议立刻剖腹产。
可这个时候我婆婆却不同意了。
她拉着孙志的手在手术室门口又哭又闹，「你们这些遭瘟的大夫，想害我孙子是不是？我都听人家说了，剖腹产的孩子多半生下来都是傻子，顺产的孩子才聪明，你们凭什么要剖？」
大夫焦急解释，「您别急，那些都是民间谣传，更何况现在产妇情况很危险，坚持顺产的话容易把孩子憋死。」
我婆婆呸了一声，把同意书撕了个粉碎，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少来！你们这群庸医！」
「我当初生我儿子的时候也是顺产，女人生孩子，哪个不是在鬼门关走一圈？怎么偏偏就她这么娇气？」
大夫见我婆婆这面说不通，就只能把希望放在孙志身上。
孙志犹豫了片刻，我婆婆就开始给他灌输自己的想法，「这件事你可千万得听妈的，妈能害你吗？妈这都是为了你好。」
「剖腹产的话要多花钱，而且没有顺产恢复的快，让她顺产，到时候能带孩子。」
「你可别听这些大夫的话，他们就是为了坑你钱呢，你媳妇怀孕之后就不赚钱了，你这点钱可不能让他们骗走，而且女人嘛，这生孩子就是分内的事，我咋就不信生个孩子就能死人呢？」
最后，孙志被他妈劝服了。
大夫没办法，只能要求我的爸妈签字，可我爸妈在外地，就算是赶过来也需要十几个小时的路程。
就这样，我挺着撕心裂肺的疼，在产房里面生了一天一夜。
我也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千万别闭上眼睛，不然我和孩子都会有生命危险。
在孩子生出来的那一刻，我彻底的筋疲力尽，整个人都虚弱的像一滩烂泥。
可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我耳边响起的依旧是我婆婆那刺耳的笑声，「看我说什么来着？这顺产不也生下来了吗？这女人啊就不能惯着，到时候惯一身的臭毛病还得了？我这啊，可都是为了你们好。」
……
入夜，我独自一人坐在卧室床上久久没有回过神，看着床上摆放着的婴儿衣服和玩具我心如刀绞。
门的另一则则是阖家欢乐的光景，我婆婆晚上特意做了拿手的红烧肉犒劳孙志爷俩。
他们谁都没有想起我。
最后还是孙志端着半碗饭走了进来，饭上面还有几块土豆和肥肉，都是他们吃剩下的东西。
孙志坐在床边叹息，「今天是我不对，可你也不该对我妈那样，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长辈，你瞧，我妈看你没吃饭，还特意给你留了点，女儿的事，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简单的两句话，就把我女儿的死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
我知道孙志重男轻女，可那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
我算是彻底看清了眼前这个人，他不是愚孝，更谈不上孝顺，不过就是鞭子没打在自己身上，所以不知道疼罢了。
既然他觉得他妈妈那么好，那我就让他日后的每一天，都能和他妈在同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