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婚礼上交换戒指时,竹马夺走妹妹手中的戒指。
冲到在台下向我单膝下跪求婚。
人人骂我不知恬耻勾引妹夫,父母也将我毒打一顿。
常彦庭却再次闯入我家,一字一句诉说对我的爱意,跪在我父母面前说非我不娶。
我不舍得辜负他的一腔深情,顶着一身骂名也要嫁给他。
婚后,我以为世上不会再有人想他这样爱我。
庆功宴上,早早离席的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听力恢复了。
正想将好消息告诉常彦庭,却在门外听到一向沉稳自持的他哽咽失态。
他的声音隐忍克制:“只要晓梦幸福快乐,我可以做任何事,哪怕娶的人不是她。”
01
常彦庭的声音轻如鸿毛,却重若泰山。
我在片刻后,颤抖着手狠狠将没电的助听器攥在掌心。
在听到那句话的同时,我的大脑也发出了一声弦断般的嗡鸣。
一秒静默后,众人灼热沸腾的情绪好似要炸开这个地方。
“为了心爱的女人,连自己的婚姻都可以牺牲,这就是爱情吗!”
“唉,连常总这样的人物都难过情关呀。”
似乎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常彦庭的语气里突然多了些遗憾:“只可惜,那枚戒指我没能为她戴上。”
席间另一位公子哥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你们还不知道吗?柳晓梦好像快要回国了,听说和她丈夫已经在协议离婚了。”
“庭哥,这可是天赐良机啊。那你岂不是不用再忍那个聋子了?”
常彦庭顿了顿,语调淡淡,“生绵的病离不开人,等她稳定下来再说。”
“管好你们的嘴,她要是闹起来还不知道怎么样。”
推杯换盏间人人随声附和,纷纷保证绝对不会说漏嘴。
借着酒劲,有人开始肆无忌惮开玩笑。
“不过这柳生绵虽然耳聋,但也是有名的高岭之花,跟别的女人.比肯定别有风味吧。”
男人满不在乎的答,“都一样。”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似乎从不怕被人听见。
常彦庭还不知道,我的听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些刺耳的话,如今都分外清晰。
我曾以为,常庭彦唯一是能容纳我这条离群的鱼的海。
可他原来是将我淹没的巨浪。
我的八年,换不来一颗真心,换不来能让我听见的爱意。
倘若爱意有声,我的世界原来一直都寂静无声。
02
宴会还没结束,常彦庭便赶回家了。
门铃声响起。
我回神,走去开门。
常彦庭单手抱着一大把娇嫩欲滴的粉玫瑰,桃花眼看着我,薄唇微勾,“怎么还不去睡觉。”
尽管结婚八年,他依旧习惯每天回家时给我带一束鲜花。
他说每一束花的花语都是“今天也很想你,爱你。”
玫瑰花混合着他温柔的声音掠过我耳畔,将我带回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当年,即将成为我妹夫的他突然悔婚,向我求婚。
一夜之间,我成了破坏妹妹婚姻的罪人。
可常彦庭是我年少时可望不可即的梦。
他说他真正爱的人是我,所以哪怕被全世界反对,他也要娶我。
没有嫁妆,没有祝福,我一无所有的嫁给了他。
就算如此,常彦庭也办了一场全城轰动的婚礼,海城的玫瑰盛开了五个月二十天。
我感觉自己是真正被爱着的,八年如一日的爱让我愿意将真心,一切都交付给他。
自以为的坚定选择,也只不过是不得已的备选。
随时随地都可以被放弃。
“等你。”
我弯腰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等你回家。”
常彦庭将花放在玄关柜上,指腹细心抚开我面颊一侧的长发,捏捏我的耳垂,“今天应付这么多人,累坏了吧,等会给你热碗燕窝。”
我弯曲手臂抚摸他的手背,抓着他的手指,“你的事也是我的事嘛。”
语调照旧,如情人低喃。
我曾经能假装对他只有发小之情,如今当然也能继续假装对他死心塌地。
常彦庭果然露出笑,落在我唇上的吻依旧温柔。
“集团在海外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我最近需要去那边处理一下。”
“我不在的时候,助听器一定要记得戴着,该吃的药也要好好吃。”
“要是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你没把自己照顾好,后果你懂的.”
我按住腿上的大手,瑟缩的往旁边躲。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没有你,我也要照顾好自己。
03
一夜无眠,我睁眼时身边已空荡荡。
常彦庭的工作很忙,但他一直习惯走之前在我脸上落下一吻。
今天是第一次,我没有感受到熟悉的触感。
我一直对常彦庭有着十二分的信任,从不乱进他的书房。
某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我,翻开那沓摆在桌面,但我从未翻开过的文件。
一堆纸质文件里,夹着一个带密码锁的文件夹。
只一秒思索,我便输入了柳晓梦的生日。
“咔哒”文件夹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折起来的照片。
照片上的,是某个为柳晓梦的生日宴,她和常彦庭的合影。
我将被折起来的另一半折回来,自嘲一笑。
被折起来,被隐藏起来的,是站在一旁的我。
照片下,是几张合同。
我撑住桌边,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
合同上的名字,是萦绕我十年的噩梦。
十年来,我所有申请过的项目,最后都会被柳晓梦截胡。
长久以来的困惑在此刻解开。
为什么她明明从未获得突出的成就,却总能轻而易举的拿到我求而不得的项目。
原来,她的背后,有着所有人都无法抗拒的背景。
合同上签着她团队负责人的名字,赫然是常彦庭。
我一直以来的噩梦,原来是我的枕边人带来的。
我摩挲着合同上的字。
上面的每一个项目的名字,我都倒背如流。
甚至有一次,项目所在地的官方组织主动向我抛出橄榄枝,希望我的团队能够加入他们。
我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合作机会。
接连三个月,我都泡在所里准备各种资料,每天的睡眠时间几乎不超过四小时。
常彦庭很少见我如此重视一件事。
“这是我的理想,我的毕生追求之一。”
他却捏起我的下颌不爽道:“我还是更喜欢你在我身边当常夫人的时候,起码不会把自己老公抛在脑后。”
可就在项目开展前,那个组织宁愿拖累所有研究进度,花费好几倍的资金,也要将合作团队换成柳晓梦的团队。
他们说,她的团队开出了让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
是啊,常彦庭确实有这个资本,可以从我手里抢走任何东西。
我拿出剪刀,沿着折痕将自己的那一角剪下。
三个人的合照还是太拥挤了。
良久,我拿起打火机,一声清脆点火声响,我的那角照片被火光覆盖。
熊熊燃烧的相纸火焰里,我发送了一封邮件。
“柳研究员,你确定加入这个计划吗?”
“我确定。”
与其被挤出去,我宁愿自己退出这张合照。
04
第二天清早,我难得和常彦庭同时起床。
常彦庭似乎很享受难得的二人早餐时光,他握着叉子,将蔬菜叶递到我嘴边。
“我10点的船,还得去收拾行李,不能迟了。”我举起手中的叉子,上面的蔬菜被男人俯身一口咬了过去。
“项目不是下周才开始吗?”常彦庭诧异道。
“数据出了些问题,进程要加快了。”我抿起嘴唇。
面前的人俯身下来,擦掉我唇角的沙拉酱,“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手指一顿,心脏的一角持续坍塌。
以往我的工作只要需要出外勤,他就会紧张得不行,推掉所有工作也要随行。
还记得有一次,晕船的他哪怕在船上吐了好几轮,脸色苍白如纸也坚持陪在我身边,怎么也不肯坐直升机离开。
可今天,他只轻飘飘的嘱咐了一句,便出门了。
果然啊,柳晓梦不过刚回来,我这个可有可无的妻子在他眼里就不再重要了。
桌上的手机弹出一条信息。
“姐姐,不打算来迎接回国的我吗?”来自柳晓梦。
我将手机息屏,上楼进屋整理行李。
情人难得叙旧的时刻,我怎么能去打扰他们旧情复燃。
我带着行李抵达码头,不过几米远处,余光被一辆黑色宾利吸引。
车牌上的号码平常又熟悉,是常彦庭惯用来接送我的。
察觉到我的目光,前车窗降下,露出司机有些紧绷的笑脸。
“先生的飞机刚起飞,我来这替先生办些事。”
另一辆宾利从我身边飞速驶过,车轮砸起满地的水,把我的衣服溅了个湿透。
车牌上不加掩饰的连号,嚣张的告诉我这是常彦庭的车。
后座的车门打开,柳晓梦与我对视,然后若无其事的扣起大敞的衣襟,“抱歉呀姐姐,刚刚没看见是你。”
车门大开,后排的另一个身影在我眼里暴露无遗。
我唇角的微笑在刹那冻结,然后消失。
05
车里的常彦庭缓缓抬眸,眼里闪过几分慌乱。
“生绵,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海,正好晓梦回国,我带她来看看你。”
我呼吸凝滞,哑着声问他:“司机不是说你已经起飞了吗?”
“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常彦庭回答的干脆。
他下车,大跨步走到我面前,低头看我的眼神依旧温情,“别多想,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我没伸手接过鲜花,只是点点头,“船要开了,我先走了。”
常彦庭没有跟着来,等船的间隙,我绕着海边散步。
绕过一块礁石,像是等了许久的柳晓梦摘下墨镜。
女人撑着下巴,对我笑弯了眼睛。
“许久不见了姐姐,你看起来还是那样的胆小,懦弱,一点改变也没有呢。”
“捡我不要的衣服,嫁我不要的男人,拿我不要的项目,柳生绵,我都觉得你可怜了。”
“哦,我忘了。”女人佯装惊讶的捂住嘴,“我忘了你是个聋子,怕是听不见。”
柳晓梦“哈”的一声笑起来。
“你就是再聪明,智商再高又怎样,不还是一无所有。”
在她放肆至极的笑声里,胸前暧昧的红印若隐若现。
我和柳晓梦小的时候,也是极好的姐妹。
哪怕我时常听不清别人说的话,她也会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陪我念故事,教我读音。
直到我们的父母带我们做了检查,医生说我的大脑与常人不同,若是好好培养,日后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孩子对父母的态度总是敏感的,柳晓梦不愿意本该属于她的目光被从小内向不讨人喜欢的我夺走。
“凭什么老师只夸你,凭什么庭哥哥只会给你辅导!凭什么父母只会表扬你!”
“我讨厌你!是你害其他人都不喜欢我了!”
“柳晓梦,我没想过吸引注意。”
我因天生的耳疾从小便不爱说话,父母也更爱活泼伶俐的柳晓梦,只有在我取得好成绩时才舍得对我表示一丝赞许。
他们都说,我是姐姐,要让着妹妹。
所以在我“抢”了妹妹的新郎时,他们没听我辩解一句,便将我狠打一顿,让我跪在妹妹面前直到她“原谅”我。
我对这二十几年的压抑感到绝望,一度想就在我深爱的大海里永远睡去。
可是常彦庭将我拉回来,他挡下父亲愤怒的巴掌,说是真心爱我。
我看着柳晓梦一次又一次抢走我的项目。
常彦庭也一次次安慰我,“总会有机会的,我陪你一起等。”
我感动于他的不离不弃,任何项目书都要他帮我参谋。
而那些他看过的项目,最后都落入柳晓梦囊中,她的科研成就也一步步超过我。
现在看来,我不光耳聋,还眼瞎,瞎到看不见身边人那颗同床异梦的心。
06
“对了,听说,你这次出海,是为了一只畜生?”
柳晓梦慢条斯理的将手机屏幕举到我面前。
“我只是说了一嘴我的海洋馆里缺一只鲸鱼,彦庭就特意陪我来,将鲸鱼带回我的海洋馆里呢。”
手机里传来我熟悉的水流声,以及凄厉的鲸叫声。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就被点燃了。
这是一头曾被命名为52赫兹的鲸,我给它取了新的名字,叫星星。
星星是我这十年来的观察对象,我几乎每周都会来海上找它,我带着晕船的常彦庭来见它时,它甚至高兴的跃出海面好几次,扑腾出的浪花洒了我和常彦庭一身。
它的歌声无鲸回应,我的话语无人在意。
它在我眼里早已不是单纯的海洋生物,它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家人。
但现在,一张结实的大网将它死死困住,捕鲸铦枪将它的身体狠狠刺破。
我的脑子嗡一下就被点燃了
“啊!姐姐你要干什么!”
待到常彦庭闻声赶来,看到的就是已经快要倒下的柳晓梦。
他飞奔而来,将我砰一声撞到礁石上,耳上的助听器飞了出去。
将柳晓梦揽在怀里扶稳,常彦庭转身死死攥住我的手腕,一字一句,冷彻入骨的问我:“你在干什么?”
“柳生绵,你要害死你妹妹吗?!”
柳晓梦惊魂未定的脸上,红红的眼眶令人心疼。
“我也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推我,我只是想邀请她日后来海洋馆看鲸鱼,她就突然要.”
见我不语,常彦庭注意到在地上的助听器,冷哼一声,吐出的话漠然又冷淡,“聋子就是好,听不见就可以当无事发生。”
我捡起地上的助听器,带回耳上,眼神没有任何情绪的直视他们。
常彦庭的语气又温和起来:“生绵,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推晓梦。”
我定定看了他片刻,才问:“为什么要抓星星?”
“什么星星?星星是谁?这肯定有误会,就算是误会你也不能.”
常彦庭突然消声了。
我沸腾的大脑冷却下来,像是燃尽我最后一点爱意,只剩一地余烬。
眼前的我眼神陌生的有些让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生绵,我们先冷静一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常彦庭一边牵起我的手,一边安抚似的说:“这件事等你回家再说。”
我侧身躲开他的手,自嘲的笑了笑。
家,我什么时候有过家?
汽笛声响起,我看陌生人一般最后一次看他们,然后转身向码头走去。
这场演了八年的戏,终于要落幕了。
二十分钟后,异常的声响将常彦庭扯出他的思绪。
他抽完一根烟吐出长长一口气,然后将烟掐进烟灰缸,“生绵这些年被我宠坏了,脾气是有些大了,集团的新项目给你,就当替她道歉了。”
在柳晓梦委屈的眼神下,他抬手看了看腕骨上的机械表:“这次没陪生绵出海,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等会我去看.”
转过头,他看见远处有什么东西朦朦胧胧地发出亮光。
“那是?”
那是冲天的火光。
“先生不好了!夫人坐的船出事了!!”
那是柳生绵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