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那死了三年的未婚夫诈尸了。

现在还在我的眼皮底下，和别人接吻，一口一个老婆的叫着。

我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但这里是商场试衣间，他们连帘子都没拉紧。

后来我找到他们，失忆的方知礼却说，“抱歉，我现在爱的人是小琪，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后来他问我：“我好不容易接受你死了，又好不容易发现你还活着。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念想？”

我摇头苦笑，“我的念想，没有了。”

1

我拿着新衣服走向试衣间，眼前的画面却冲击着我的神经，让我头皮一麻，心肺抽痛。

我竟然看见了我那死了三年的未婚夫。

他在我眼皮底下和另一个女人忘我的拥吻，连帘子都忘了拉紧，还一口一个老婆地甜甜叫着。

等他们回过神来，我看清了女人的长相。

“安琪？”我疑惑出声，她是我曾经教过的学生。

可女人神色一慌，拽着男人的手就走，根本没有理会我。

我本想追上去，却忘了手里拿着的衣服，被工作人员拦下后，我跟丢了他们。

再后来，我找到了安琪，这次她身边没有方知礼。

“白老师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有一年暑假，我进了一家机构当高中补课老师，她是班里我最关心的学生。

因为她性格敏感内耗，融入不进群体，还曾被校园霸凌过。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经常关心她，开解她。

“我们已经好多年没见面了吧。我记得曾经和你讲过我的经历。”

安琪一愣，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老师是指您现身说法，开解我，告诉我自己曾经怎么走出敏感自卑的吗？可那不是你未婚夫的功劳吗？”

听完这番话，我心里一惊。因为我突然记起，她每次看见方知礼时眼睛亮亮的模样。

那时候他刚和我在一起，很是粘人，每天都会接我上下班。

“老师，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我的丈夫和您未婚夫一样，很爱我。”

我面色一变，“什么意思？我那天见到的人是谁？”

安琪却摸着自己的肚子，“老师先恭喜我一声吧，我和老公有了小宝宝。”

我手心里全是汗，看着她气若神闲的样子，好像明白她今日的有恃无恐了。

可我想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呀？

明明我和方知礼年幼相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明明他对我那么好，那么热烈的追着我；明明他和我订婚的那一天，一向镇定的天之骄子，也会激动手抖得不成样子……

那他怎么就转头爱上了别人呢？

“小琪，方知礼在三年前遭遇车祸，坠海身亡。而那天，正是我的生日，他是为了给我买生日蛋糕才开车出去的。所有人都说他死了，但我一直都没放弃过找他。”

我话音刚落，她就激动了起来，“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找到了又如何？你有没有想过，他三年都不曾出现，可能是爱上了别人，和别人有了家庭和孩子呢？”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我看着她，久久没开口说话。她曾是我最在意的学生。

最后，我挣扎着自欺欺人，“我相信阿礼，不会那样的。”

可安琪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她余光看向窗外，“那要不要赌一赌，我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他还会不会溺爱我？”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杯咖啡就从我头上直直浇了下来。

粘腻温热的灰色液体模糊着我的视线，令我有片刻的不能呼吸。我的头发湿淋淋的，脸上的污渍让我狼狈窘迫。

2

我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一样，心脏也被咖啡污染，苦涩难耐。

可这样的痛苦，持续刺激着我，也让我的脸红得不成样子。

“老婆，你在干什么？”

没错，因为接下来我就看到了这三年来朝思暮想的人。

可他并没有对我有着同样的感情，甚至冷漠地令我发颤。

他温柔地搂过别的女人，安抚道：“老婆，她惹你生气了吗？这样是不对的，要和人好好说话。是不是宝宝闹腾你，你心情不好？”

从始至终，没有人关心我一眼，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最委屈的。

“没有，宝宝可乖了。”

方知礼终于看向我了，可他眼里毫无波澜，只是和我敷衍几句，“不好意思小姐，我妻子最近脾气大。但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您应该也是罪有应得吧。”

我知道他的，他一向护短。

可他怎么能随意给我安上罪名？他就这么爱她，连青红皂白都不分了。

“你为什么这样喊我，你不认识我了吗？”我顾不得其他，酸涩着喉咙问他。

可男人迟疑一秒后，说出的话直直插进我的心口。

“恕我直言，你现在这样谁能认出来？”

安琪被他逗笑，在一旁咯吱咯吱地抖动，直到被男人掐了一把腰身，才停下来。

“老婆你想笑就笑，憋着对身体不好，况且我说得难道不是实话吗？”

我看见男人眼里不加掩饰的嘲弄、讽刺以及警告。

可我顾不上形象和自尊，因为他们已经狠狠地践踏了一遍。

我只是麻木着追问，“我是白景，我是你的未婚妻，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你的父母，你也不记得吗？伯父伯母还在等你回家。”

方知礼听到这个名字，心中突然有片刻的颤抖。

他压下心里的异样开口解释，“哦，原来我们曾经认识？可我失忆了谁都不记得。”

安琪有些慌了，拉着他的衣袖，“老公，你不会回家不要我和宝宝了吧？”

“怎么会呢，我不会丢下你的。”

他又转头看向我，“白小姐，你可以带我见见我的父母吗？我对过往一无所知。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我现在很爱我的妻子，希望你明白。”

我沉默几秒，点了点头。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被困于过去和记忆里，不得新生。

怪不得有人说，死亡并不可怕，遗忘才是。

我带着他们回了方家，伯父伯母激动地泪流满面，“儿子，你受苦了。”

“不苦，多亏了我老婆，我这几年过得很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哎呦让我看看，儿媳妇真好看，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姑娘，谢谢你呀，要不然我到现在也见不到我儿子。”

安琪护着肚子，羞红了脸，“爸爸妈妈好，这是我应该的。”

方母见状，拉着她坐到沙发上，“你们有孩子了？快坐着歇会……”

我看着他们一家人团聚的画面，喧嚣热闹，温馨动人。可我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他们才是一家人，我这个外人应该离开。

3

我转身上楼，打算收拾东西。

我从和方知礼订婚起就搬进了方家，至今已有五年。我看着自己房间里挂满与他的合照，不禁发愣，心酸地想哭。

我的心揪成一团，回想着过往的点点滴滴。

我不舍得不仅是他，还有这个家。

我一直觉得他是因我而死，可伯父伯母并没有这样想，从资助我这个孤儿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他们是多好的人。

他们从没怪我，他们还会劝我放下过去好好生活。可我只是固执地守着这一方小天地，我想如果不能替知礼尽孝，到了地下他也不会原谅我吧。

现在看来，应该不需要了，他带着他的家人回来了。

我很快收拾好衣物，把我和他的合照从墙上一张张撕下来，装进袋子里。

原来，一个小小的袋子就能装得下所有回忆。

我刚要推门出去和他们告别，伯母就进来了。

她看着我手里的行礼一愣，“小景，你要干什么去？你要走！”

我点头，“伯母，阿礼他们已经回来了，我留在这里不合适。我这几年本来也只是想陪着你们，替他照顾你们。但说来惭愧，明明是伯母和伯父照顾我多一点。”

方母眼眶一红，“不能留下来吗？我看着你长大的，早就把你当自家孩子看，你这一走我怎么舍得？知礼他，他对不起你，和你有缘无分，但是我们是有缘的呀。”

就这样，我又在方家住下了。

这天我在画室画画，安琪问我，“你为什么同意留下？好意思吗？”

我这几天看着他们时不时故意秀恩爱，受她挤兑，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她见我不理她，把颜料泼在我的画上，“还不理我？你画得成吗？”

我放下画笔，直直看向她，“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是为你们留下来的，只是陪陪长辈。”

我没想一直赖着，只想最后陪伯母一年。我找好了房子，等过完这个新年就会走。

“为了他们？你真是可笑，有我和阿礼在，根本用不上你。你还上赶着伺候别人的父母？哦对，你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也只能孝顺别人了。”

我冷冷瞥她一眼，“嘴巴放干净点，再怎么样我也曾是你老师，你做这样的事情不会良心不安吗？”

“我怎么了？阿礼是被我捡到的，我救了他。他忘了你爱上了我，只能说对你不够爱。自己是个跳梁小丑还好意思说我？”

啪的一声！我打了她一巴掌，气得浑身发抖。

没想到她立马推倒画板，搞大动静引来伯母。

安琪立马和伯母哭诉：“妈妈，白姐姐打我。”

我有些心慌的对上她的眼睛，果然看见她眼底的失望。

“乖，我看看你的脸。走，妈给你涂药。”

我想跟上去解释，却听见伯母的声音，“我不是说了她留着有用吗？你干嘛招惹她？”

“妈，我就气不过说了她几句。你知道的，我怀了宝宝有点控制不住脾气。”

“你肯定戳人家痛处了，我还不了解她吗？”

4

我心中一暖，刚要推门却又听见令我手脚冰冷的一句：“她可以救你孩子的命。”

“你知道我们当年为什么要资助一个孤儿吗？是因为阿礼小时候生病了，需要她的骨髓救命。我们要等把她身体养得好好的，再给阿礼治病。”

“啊？那老公他知道吗？”

“知道呀，他还挺愧疚的，所以一直对她很好。只是她不知道，她抽完骨髓后大病一次，发烧忘记了这件事。万一你的小孩遗传了阿礼这一点，她是最有可能救宝宝命的人呀。”

我僵着身体回了房间，反锁房门后跌坐在地。

我看着窗外发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怪不得小时候我想转学，伯父伯母总会拒绝，他们是怕掌控不了我？

我以前因为受方家恩惠，总会被人排挤，甚至是霸凌。

他们把我锁在厕所过夜，“你一个乡野丫头，来到京都第一贵族学校，是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他们往我桌子里塞老鼠尸体，“不过是没爹没妈的杂种，被方家资助了不起吗？方知礼凭什么围着你转？”

他们把我的课本从六楼扔下去，“真不知道方知礼喜欢你什么，丑小鸭。”

从下到大，这样不堪入耳的话太多太多。

方知礼每次知道，都会气愤地去警告那些人不要胡言乱语，想办法逗我开心。

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的太阳，温暖我救赎我，可我从没发现原来他也可以是深渊，是罪魁祸首。

直至此刻，我才猛然清醒，他或许从不爱我，只是愧疚想弥补我才对我好。

我拿着行礼想跑出去，却发现今天的大门被锁得死死的。

男人阴森的声音响起，“你想跑哪去？”

我回头就看见方知礼严肃难看的脸色。

这样的神情我再熟悉不过，是他曾经为我打架，帮我讨要公道的样子。

现在，他为了加害者，把凌厉的一面对向我：

“跟我去给小琪道歉，你打了她。”

他见我脆弱的模样，心中竟然生出来几分不忍。

“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应该打她。她如果有错我会说，你先跟我给小琪道歉。”

我摇摇头，声音颤抖，“我想回家，放我走吧。”

他顿了一秒，“不行，先解决问题。”

方知礼拽住我的手，按着我进屋给他心爱的女人道歉。

“你如果记得我们的以前，会不会后悔呀？”

可他却说，“我从不后悔，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大厅里，安琪坐在沙发上，我站在她面前，“对不起，今天是我冲动了，不该打你。”

她哼笑一声，“没看到你的诚意，毕竟你的脸不会疼。”

我看向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安静地等着我做出行动。

我打了自己一巴掌，清晰的红印子立马浮现。

“可以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可除了方知礼，其他人慌乱起来，“走？你要去哪？”

我在心里冷笑，是担心我走了没人当他们的医用药库吗？

我随口扯了个谎，“我要出去住，我谈恋爱了，不能总在家里待着。”

“你这孩子说什么气话？你哪有男朋友？”

“伯母不是知道吗？我有个朋友一直追我，我之前没答应。现在放下了知礼，就想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