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婚之日，我未婚夫当着一众宾客的面，怒斥我德不配位，比不上庶妹的一根手指头。

我被婆家当场退婚，千夫所指。

我的兄长不但不帮我，还觉得我蒙羞，把我送去了庄子。

庶妹想让我彻底消失。我拉着她，砸破她的头，与她双双跌入寒潭！

再睁开眼，我回到及笄那日。

庶妹虽跪着，眼底却是志在必得。

「二姐，你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了嘛？」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我二话不说，两耳光扇在她虚伪的嘴脸上。

她鼻青脸肿，惊得戏都不会做了。

1.

窒息感还萦绕在心口。

眼前的景象从黑不见底的潭水变成光鲜亮丽的宴厅。

宾朋满座，各府送来的贺礼堆满了库房，珍品琳琅满目。

我惊愕：这不是我15岁及笄礼上的场景嘛？

庶妹的脸年轻了很多，头戴珠钗，身着锦罗，跪在我面前，一边假兮兮擦泪一边春风得意道：「二姐，我要夺走的，可不止是今日的风头噢。」

「二姐，你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了嘛？」

上一世，我还没开口，绿茶庶妹便立马换了副口吻：「是淑儿的错，是淑儿不该来前厅惹人口舌，二姐你生我的气就好了，可琴姨娘没有错啊，求你不要惩罚淑儿的亲娘。」

我什么都没做，更没把琴姨娘怎么样，底下便有了私语。

「不是传闻这护国将军的嫡长女最是恭顺知礼嘛？看来传闻有误啊！」

「那庶女虽穿着朴素，却如莲花一般清雅，这嫡女只怕是妒忌她今日抢了风头吧？」

「瞧那庶女害怕的模样，这得是平时受了多少苛待啊！」

真是好大一顶黑帽子！

苛待！那我便教你们瞧瞧，什么是真正的苛待！

两世的愤恨爆发，我顾不得什么名门望女的淑女形象，走上前，拽着她，在她脸上左右开弓。

姜茗淑自小没吃过什么苦，脸上很快便鼻青脸肿。

她此刻发髻凌乱，哪里还看得出刚刚的无辜清纯的模样。

她被打懵了，也忘了做戏，我不给她张嘴的机会，怒斥：「混账东西！丢人现眼，还不退下！」

2.

前世，我死在我一生中最风光的一天。

护国将军的嫡长女，嫁与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当朝首辅的独孙。

八抬大轿，万里红妆，火树银花，一百二十箱嫁妆，足足堆了两条长街。

这本是一段人人艳羡的佳话，可未婚夫却脱掉喜服，当场拒婚。

「我洛昱轩绝不会迎娶一个善妒骄纵的泼妇为妻！」

盖头被他掀开，火红的凤凰刺绣坠落在地。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却看到姜茗淑从他身后款款走来。碧玉打底的奢华锦鞋踩在鲜红的盖头上。

她手里拿着姜茗远用军功给她换来的圣旨，抿唇一笑。

「姐姐，我刚被陛下亲封为灵疏县主，阿轩不过是为我抱不平。小时候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都过去了。」

「阿轩，你别生气。姐姐只是太爱你和阿兄了，我虽被陛下封为县主，却比不上二姐，受些委屈不算什么。」

以退为进，她虽说得大义凛然，却坐实了我仗势欺人、狭隘善妒的恶名。

周围的宾朋们见状，也纷纷去讨好姜茗淑贬低我。

「听闻她前天夜里，还在后院打杀了一个犯了点小错的丫鬟。」

「天啦，真是人不可貌相，人面兽心！这种人，怎能与洛公子相配！」

就连姜茗远，也冷冷地看着我，一脸默然，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我见姜茗远都没有帮我的意思，冷冷开口：「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姜茗淑。」

「姜茗羽，你还如此不知悔改！是我们平时太娇惯你！让你一步一步堕落到现在如此境地！」

4.

洛昱轩最终以死相抗，在婚礼现场丢下我，离家出走。

眼看着姜家因为一个嫡女丢尽了颜面，姜茗远作为嫡长子，做主把我带走。

但他却并没有把我带回将军府，而是扔进了乡下庄子。

他前脚刚走，姜茗淑后脚就带着个武婢来了。

她们把我带到寒潭边，希望我死后喂鱼！

婢女手里拿着麻绳，套在我脖颈上，用力绞紧手中的麻绳。

姜茗淑大笑不止，凶狠得意，脸上五官狰狞丑陋：「姜茗羽，高高在上的你，可曾想过有这么一天！」

「你死了，轩哥哥就会光明正大地迎娶我为正妻！」

关键时刻，我手里抓到一块石头，砸破了婢女的头。

在姜茗淑惊惧的眼神里，我冲过去，揪住她的头发，将手里的石头狠狠砸在她脑袋上。

「嘭！」她脑袋开花的声响简直如仙乐！

可我不慎，被姜茗淑扯住了衣袖，脚下一滑——

我穿着华贵的大红嫁衣，与脑袋开花的姜茗淑一同跌入冰冷的寒潭里。

从天上跌落到地狱，不过须臾。

生命最后一刻，我一带二，不算亏。

5.

我回过神，冲家丁们使了个眼色。

姜茗淑被拖下去之前，姜茗远从前厅赶了过来。

「住手！」

爹娘在北境镇守边关3年，这些年，姜府都是姜茗远说了算，他发了话，下人们自然不敢忤逆。

姜茗淑捂着被凑得面目全非的脸，扑倒在姜茗远脚边。

「大哥，救救淑儿，淑儿知错了……」

姜茗远看着绿茶庶妹如此可怜的模样，心都软了，忙弯下腰去扶起她。

可在看到她那张脏兮兮的脸时，也是晦涩地暗了暗神色，微不可察地将快挂在他身上的姜茗淑推开了些。

「别哭了，成何体统！让人看了笑话。」

话虽这样说，但那语气，可以说毫无责怪，甚至带着一丝宠溺。

姜茗远看重脸面，彼时的姜茗淑衣冠不整，不修边幅，他到底是没法舍下脸面替她说话。

可我不在乎什么脸面，看着他虚伪的表情，我冷哼。

「兄长还怕笑话？堂堂护国大将军嫡长女及笄礼，她一介庶女，在此哗众取宠，引得众人如此编排我，你却轻飘飘就想带过，是不是有失偏颇？」

「爹娘届时沙场归来，你有什么脸面对他们？」

以前，我上尊父母，下恭兄弟，哪里会这样同他讲话。

他满脸错愕与恼羞成怒地看着我：「你！」

可看着满座的宾客，他压下情绪，正了正神色，恢复那副虚伪、正义凛然的面容，沉声开口。

「二妹，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先把礼过完，其他的，容后再说！」

6.

上一世，在姜茗淑的添油加醋之下，姜茗远可是禁足我整整三个月，罚我跪了一个月的祠堂，外加抄写《女德》《女诫》一千遍！

以至于，每到梅雨或者寒冬腊月，我的膝盖和手腕便会疼得我整夜不得安眠。

这一切，我可是清清楚楚记得！

想到此，我胸中更加气愤，抬起头，直视着姜茗远。

「嫡庶有别，此乃宗法，是国之根本！今天，我就让诸位叔叔婶婶，伯父伯母们为羽儿评评理。」

「兄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维护庶妹，而嫡女受的编排却可以轻易揭过。」

「兄长，你说的家丑，指的是哪个家丑？」

「是此庶女在本小姐的及笄礼上喧宾夺主、嫡庶不分？还是你作为姜家长子，却偏袒徇私，目无家法？」

我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惊得姜茗远怒目圆睁，却无法辩驳。

他气极，抬手就要打我。

可现在的我，哪里是他可以任打任骂的。

我后退一步，轻松躲了过去。

可我却捂住胸口，一脸受伤，满脸不可思议。

「兄长，你怎可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占理，就要屈打成招嘛？」

我说完，学着姜茗淑的样子，抹掉两滴热泪。

姜茗远与姜茗淑两兄妹一时都看楞了。

还是舅舅舅母看不过去，冲了过来，把护我在身后。

「梓息，羽儿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是啊，连我都快忘了，我与姜茗远才是真正血浓于水的亲人。

而今两世了，他都为了一个庶妹，便向着他人，罚我骂我打我；从不听我一言。

从前，我以为只是他太过于正直，对我期望更高才这样，现在我明白了，他就是个烂人。

把鱼目当珍珠的睁眼瞎！

随着作为镇武侯的舅舅出面，宾朋们也纷纷开始指责姜茗远与姜茗淑有失体统。

我躲在人群后，看着狼狈的两人偷笑。

更有甚者，拿着姜茗淑破了相的脸说事。

「不愧是妾室所出，一股子小家子做派！嫡女的及笄礼，非要来费事生非！」

「就是！这姜佐领也是，那姜茗淑看着就城府极深的样子，哪里可与姜茗羽相提并论！真是有眼无珠！」

被骂的两人满脸肝色。

姜茗淑挡着脸，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了。

姜茗远捂着胸口，气急了，竟一个踉跄，晕了过去。

7.

人群里，洛昱轩终于忍无可忍，走过来，想替姜茗淑说话。

可一看到他的脸，我就想起上一世，他骂我善妒，不配为人妇的情形。

他走过来，想牵我的手，我立刻躲过去，甚至打了他一巴掌。

「啪」得一声，舅妈惊得捂住了嘴。

洛昱轩脸上立刻浮现出五根肿起的手指印。

他脸色冷下去一瞬，却立刻染上湿气，柔声对我道：「手打疼了吧？」

「羽儿，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今日是你生辰，更是你我订婚的日子，本该双喜临门，没必要闹得不愉快。」

「你未来会是当朝首辅的孙媳，身份尊贵，无人能比，何必为了一个庶女，这样动怒呢？她又哪里能盖得过你去？我知你不是狭隘之人，不如就放她一马，如何？」

这话乍一听，没有任何问题。

在场的，谁不赞他一句体贴入微，肚能撑船？

可是细品呢？

处处都在暗暗承认我确实善妒，觉得姜茗淑是抢了我的风头才整出这么一出。

最后的目的，其实都是为了让我不再计较，放过姜茗淑。

「洛昱轩，收起你那令人作呕的虚伪样。本小姐不吃你这套！」

「男女授受不亲，你我还未交换庚帖，就不算订婚，你上来就拉我的手，你不知廉耻，我却知。」

闻言，洛昱轩表情破裂了一瞬。

可也就是一瞬，他很快恢复成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继续哄。

我不胜其烦，想起上一世，订婚仪式他早早离席，把我一个人丢下应付一堆长辈。

现在想想，恐怕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去私会姜茗淑了吧？

8.

上天既然让我重生在这一天，一定有它的用意。

那我也自然不只是教训教训姜茗远与姜茗淑那么简单。

我没理会他的喋喋不休，从主位的桌案上拿起当年两家缔结的婚约，拔出一旁护院的佩刀——

「哗啦……」

手起刀落，刀已回鞘，两份婚书顷刻被斩断为四份。

「诸位，姜茗羽在此有礼。」

我面向宾朋，行礼。

「麻烦诸位，在此为我做个见证！」

「今日，我姜茗羽与洛昱轩，便如这婚书，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此话一落，洛昱轩险些没站稳。

突如其来的悔婚让他措手不及。

他肯定想不到，对他情根深种的我会主动悔婚。

「姜茗羽！你疯了？」

他惊愕不已，不可置信地吼道。

我亦露出无法理喻的表情。

「洛公子，君子交绝，不出恶声。我好得很，你为何咒我？」

「你没疯你撕什么婚书！」

「因为，你下贱！你配不上我。」

洛昱轩眼神闪躲了一下，明显慌了。

可我却没打算放过他。

毕竟，上一世他当场拒婚时，就没有打算放过我。

「你那外室生母鸠占鹊巢，逼死原配登堂入室，你生来低贱，哪里配得上我？」

洛昱轩最疼的，就是他的出生。

首辅独子曾娶一正妻，一直无所出，世人都以为是原夫人无法生育。

其实，这都是洛昱轩的生母下毒谋害。

后来，她身怀有孕，被洛昱轩的爹养在外面。

再后来，她生下洛昱轩，不再甘心为外室，便带着洛昱轩登门哭闹。

洛夫人气性大，当夜就自缢身亡了。

而后，那外室被抬进府内成为主母。

本为外室子的洛昱轩子凭父贵，成为首辅最疼爱的独孙。

这些秘辛，我也是上一世偶然知道的。

当时的我，没有因此看不起洛昱轩，更没有怀疑过他的品性。

可现在，我明白了，所谓虎父无犬子，老鼠生的，也只能是老鼠。

舅舅见事情愈发不可收拾，忙来劝我。

「羽儿，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事关重大，不如还是等你爹你娘回来再说吧。」

「我的人生，自然是由我做主。爹娘自小就宠我，就算他们在这，也会支持我的。」

「大家也看到了，我那兄长，重庶轻嫡，根本不会真心为我考虑。」

就在我以为终于可以甩掉洛昱轩时，他却突然发疯似的抱住我。

「不，羽儿，你不能拒婚！我们两情相悦，是注定要做夫妻的！我不要退婚，不要跟我退婚好不好，求你！」

这话表白得引人作呕，我挣脱开他，立刻便甩给了他两巴掌，与他划清界限。

结果他顶着两张肿脸怎么也不肯答应。

「羽儿，打吧，只要你开心，怎么打都可以。打够了，你我重新订婚，好不好？」

我面无表情：「不好。」

「为何？为何！告诉我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