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借刀杀人，毁灭般的美

餐厅里的光线不知为何忽然转成了星光苍穹般的宝蓝色。

头顶的球形射灯缓缓地转动着，流光溢彩，点点微亮像星辰似地洒落于在座宾客的身上。

悠扬的钢琴前奏响起的时候，晏子羡恰好从正门处走进餐厅。

看到坐在陆擎恒对面的沈星尔时，男人的眸底沉淀着的是一片凉凉的冷色调。

林栋跟在老板的身后，在听到那阵熟悉的钢琴乐声时，脚步微有停驻。

实在是因为这首歌太熟悉，这不正是晏子羡刚才在车子里反复听了许多遍的曲子吗？

如水的女声悠扬传进所有人的耳中：“如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衫薄……”

晏子羡此刻已没有心思再去仔细聆听那歌词里的深情辗转。

他从林栋的手里接过雪茄盒，放在掌心间反复翻动了好几次，最后随手扔在了不被他待见的角落之中。

餐厅里多安静啊，仿佛每个人都陶醉在了那片歌声里。

这时，一个样貌清秀的年轻服务生走过来，弯下腰，给晏子羡倒了一杯水。

男人的视线被阻隔，却不急不躁，抬了眸，望向她。

眸眼淡睨，已经是万种风情。

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生，当下就在男人的眼神中羞红了脸，望着晏大佬，惊艳得直接愣在了当场。

林栋连忙将那服务生打发了。

人影挪动，风在灯火间流转。

晏子羡在抬眸时，那首曲子已经停止，沈星尔褐色的瞳孔染了星星点点的蓝色光泽。

撞上他的目光中竟有种无言的复杂情绪。

晏子羡的脸上情绪难窥，他轻眨了眸子，有些不冷不热地与她对视了一秒。

倏忽间，他却又转开眸，就好像不过是偶尔见到了一个模样漂亮的异性，多看了两眼，最后又无情无绪地挪开。

仿佛并不认识她一般。

这个男人生起气来也无声无息，像蛰伏在安静处的嗜血猎豹。

可是沈星尔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真实情绪。

毕竟朝夕相处过一周，她多少也开始有些琢磨出了这个男人的性情，晏子羡的情绪多数时候是波澜不惊的。

毕竟没有多少人有那样的本事，能够撩拨起他如海般浩瀚无垠的一颗心。

他高兴起来可以慷慨地赠予你全世界，疼爱你的时候更是完全不需要一个理由。

但若是惹恼了他的话……

晏子羡若是动了气，他得用鲜血来祭奠他的怒火。

沈星尔的双眸无声转移至陆擎恒的脸上： “前些天一直紧跟着我的杀手，是不是你找来的？”

钢琴乐在餐厅里泛起涟漪一般的回响，陆擎恒这还是第一次与对面的女孩单独共进晚餐。

他脸上表情很淡，因为陷入了长年深爱而无从启齿的奇妙回忆之中。

他凝着沈星尔陷入了难以消解的执念之中。

所以当沈星尔突然开口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回答道：“那些都是沈御诚找来的三流杀手，我亲自见过，不过是些没有任何背景的小罗罗。放心，他们近不了你的身。”

忽然，陆擎恒敏锐地察觉到餐厅外有些异常的人头攒动。

他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晏子羡，起身的一瞬深深地看了沈星尔，随后笑起来道：“你约了我又故意引来晏子羡，是为了让他出手对付我吧？”

沈星尔优雅地抿了一口红酒，冲着他嫣然一笑：“借刀杀人，我都是从你身上学来的啊。”

陆擎恒已经无暇再说什么，转身匆匆离开。

沈星尔也随即准备离开。

在经过晏子羡身后的时候，她亦不曾转眸，连步履都未曾放慢，就这样目不斜视地离开。

敢如此大胆直接地无视晏子羡的存在，沈星尔绝对是第一人。

晏子羡的目光从她的背影最后落在了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半截小腿上。

她方才一直坐着，所以晏子羡到此刻才终于看清楚沈星尔今日的装扮。

顿时眉心又不免多皱起了一分。

杜天娜教她穿的那是什么？

一字领的浅米色紧身针织短衫，搭配一条黑色的俏皮百褶短裙。

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年轻多青春似的。

晏子羡冷冷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就知道折腾人的倔犊子。

她此刻越是青春迷人，就反而越惹他烦。

还大胆包天地敢利用他。

晏子羡其实更气自己，明知道她利用自己，却还是鬼迷心窍地来了。

服务生在这时给晏子羡送来了一瓶香槟：“先生，这是刚才8号桌的那位沈小姐请您喝的。”

晏子羡简直被她这波操作气笑了。

他收回目光，用手指轻敲了敲桌面，示意那位服务生倒酒。

那是一瓶年份极好的香槟。

浅金色的瓶口刚刚倾斜进酒杯边缘，餐厅外头就传来一阵令所有人忍不住惊慌尖叫的爆炸声。

晏子羡隔着落地玻璃，看到陆擎恒的坐轿被炸得粉身碎骨。

餐厅四面的玻璃被震得稀碎，那些透明的碎片在空气中飞散四溅，发出清清脆脆的声响。

像记忆中早已经支离破碎的风铃声，不小心在时光断了线，夜风吹着它们在月色下乱舞，随后坠毁。

而这一切在晏子羡眼中，却是难得的良辰美景。

一种可以平息他心中怒意的毁灭性的美。

服务生吓得随手扔掉了刚刚开封的香槟，整个人狂颤着趴卧在了地上。

浅金色的酒瓶之中却滴酒未洒，在几乎快要掉落在地上的前一秒，却被晏子羡稳稳地接在了掌心之中。

他倒了一杯香槟，浅酌一口，然后优雅慵懒地微阖了眸。

沈星尔本来已经走到结尾的停车场。

爆炸声响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陆擎恒的座驾被猛烈的冲力狠狠地弹到夜色迷离的半空中，炸成两截，然后又重重地落下。

地动天摇似的几声巨响。

到处都是尖叫逃窜的熙攘人群。

双眸间，自动过滤了周遭一切无关紧要的人与事，她甚至忘记了今晚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间餐厅的原因。

忘了陆擎恒。

瞳孔中只剩下那个尔雅沉稳的男人侧影。

破碎，混乱，喧哗——这是尘世。

嗜血，沉邃，寂寥——那是晏子羡。

为什么……

看起来那样地寂寞……

怎么会呢？他可是晏子羡啊。

沈星尔在一片混乱中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与心房之间产生了共鸣，又仿佛有只大手在她的心弦上面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那些陌生而强烈的情绪不停地牵引着她，令她不由自主地往回走，重新又走进了那间餐厅。

钢琴乐声依旧悠扬像是如水般悠扬的时光；

黑白琴键间发出的动听旋律，又像褪了色却依旧美好的往事。

沈星尔走到男人身后望着他挺拔的脊梁。

一定是错觉吧。

否则，为何她会觉得这一刻的晏子羡仿佛似曾相识？

沈星尔轻咬了一下双唇，然后，起身朝着男人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