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情人节,世事纷扰
年初三早上,晏子羡一大早飞去了苏黎世,沈星尔则和程静乐一起去城西看一场小型的赛车。
看到一半忽然下起雨,看客们纷纷四散,寻找地方避雨。沈星尔和程静乐起身时,却发现她们的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雨伞。
沈星尔拿起伞,四下张望,但没有一张面孔是她认识的。
车赛依旧在进行,已经是最后一圈,程静乐已经逃到车里去躲雨,沈星尔却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于是撑起了那把伞,继续站在原地看比赛。
隔了很远的对面二楼VIP看台上,有人递了一杯热咖啡给临栏而立的陆擎恒:“玺城雨水太多,根本不适合办车赛。要不是你出手阔绰,估计今天这车赛也办不起来。”
世界很喧嚣。引擎摩擦着湿滑赛道,狂风呼啸乱作。
那女子执伞站在淡烟急雨之中,长发被风吹得在雨丝间飘荡摇曳。普通人站在这样的一场大雨中会是一种狼狈,她站在那里却是一道靓丽风景。
城中关于她与晏子羡的旖旎故事已经逐渐掀起话题热浪,沈牧礼更是筹划着要将他毕生心血都归至晏子羡和宇宙集团名下。
陆家与沈家的联姻宣告失败,他们陆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继续插足寰牧集团的生意了。
陆擎恒多年的心血与隐忍此刻已经宛若指尖流沙。他苦心经营数年,隐忍了自己真实的情爱和喜好,到头来却眼看一切将要转瞬成空。
雨丝如断帘难续,滴滴答答落在那透明伞布上,晶莹柔润的亮泽,沈星尔在那样的一片伞下袅袅而立。
这是陆擎恒贫瘠的人生中即将要失去的最后一点点美好。
年初三的晚上,沈星尔原本是约了沈靖怡见面的,但她并没有如约出现。
沈靖怡去了陆擎恒的公寓歇斯底里地大闹了一场。
陆擎恒并未喝止她,他开了一半落地窗,鹅毛大的白雪一片片地飘进屋。他在一片彻骨的寒冷里感觉到难能可贵的自由。
他转身,将自己置身事外,隔着光影湿氲的玻璃,冷冷望着始终在委屈痛哭着的沈靖怡。
“别哭了。”
沈靖怡实在是看够了陆擎恒无论什么事都淡然冷漠的样子。
她啜泣着看他一眼,忽然情绪激动地抓起桌上的水果刀,飞快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她死死地凝着陆擎恒:“我死了,你这辈子就再无任何机会去肖想那个贱人!”
白腕上的血开始缓缓往外流,渐渐染红了陆擎恒一向清润黑亮的双眸。
他镇定地命令管家备车,自己走近沈靖怡,右掌抬起,看似温柔地压住她流血不止的手:“你这又是何苦?不疼吗?”
沈靖怡看似绝望的眸光中却依旧蕴藏着对男人的爱意:“你还在乎吗?”
陆擎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掌间的力道越来越大,男人粗粝的手指几乎快要戳进她的血肉之中。沈靖怡因为剧痛而骤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但没过多久开始觉得视线模糊,然后便痛得失去了意识。
管家匆匆进来的时候,陆擎恒正在用餐帕擦拭着手上的血迹,面容清隽从容,神色镇定自若。
“陆先生,车备好了。”
陆擎恒淡淡颔首,这才抱起晕过去的沈靖怡,往外走去。
拾星苑
夜里回到家,沈牧将一张机票送到沈星尔的房中:“晏子羡请我们下一周去苏黎世旅行。”
沈星尔接了飞机票然后问父亲道:“您也一起去吗?”
“当然。”
沈牧礼疼爱地揉了揉爱女的头发,转身准备回房。
“爸爸,能坐着陪我聊会儿天么?”
沈牧礼有些意外地看向沈星尔,然后微笑着走到她身旁:“怎么了?小囡你可是很久没主动跟我这个老头聊过天了。”
沈星尔笑挽着父亲的臂弯,与他东聊西扯,目光却总是忍不住地瞟向沈牧礼鬓角间略微花白的发丝。
这一年,沈牧礼才不过47岁,壮年白头,是因为他曾经有过一段太过糟糕的婚姻。
窗外夜色浓如墨。
沈星尔忽然开口问父亲:“您还怪她吗?”
沈牧礼沉默半搂着爱女,良久,站起身:“早点睡吧。”
那扇通往内心深处的大门被他轻轻关闭,疼爱女儿如沈牧礼,他却拒绝回答这样一个看似很简单问题。
第二天是2月14日,沈星尔一大早就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泰迪熊和一个录音笔。
发件人那一栏没有署名,但沈星尔很快便知道这个录音笔来自陆擎恒。
“沈星尔虽然长得好,但名声实在不佳,年龄又太小,他父亲又顽固不化,从不肯与我们合作,还是沈靖怡更适合你。”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录音笔里似传来隐隐约约的风声,然后,是陆擎恒的一声长长叹息。
“沈靖怡都出国留学了,你为什么还总是往拾星苑跑?”
陆擎恒淡声地答:“总是失眠,夜夜都睡不好。可每次只要见到她,一切身体的病痛就会不药而愈。”
“我不是非要牺牲你后半生的幸福,你如果真的那么喜欢沈星尔,那就索性与沈靖怡分手,其余的我来想办法。”
陆擎恒又是叹息:“不,我不希望让她知道我是一个如此无耻的混蛋。”
后面大概还有很多这样的私密录音,但沈星尔已经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她不明白,陆擎恒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寄给她。
她只希望陆擎恒和沈靖怡父女从此能彻底淡出她的生活,大家最好老死不相来往。
然而,世事总是无法尽如人意。
情人节的深夜,医院传来消息,沈靖怡跳楼自杀了。
沈牧礼和沈星尔到达医院的时候,沈靖怡的尸首已经被处理好。
住院楼的四周被围起了警戒线,地上有尚还来不及擦干净的斑斑血迹,以及一个用白粉笔画出来的人形。
警察在给陆擎恒录口供,沈御诚站在一旁,目光长久地凝聚在那个白色的虚幻人形上,连夜色下的侧影都浸满了绝望和悲伤。
沈牧礼让沈星尔先回车里,独自一个人往喧闹纷争里走去。
沈御诚抬头看着他:“她才不过22岁,究竟做错了什么?”
这时,有警员走过来与他交谈:“沈先生,初步判定这是一起自杀事件。”
沈御诚闻言,猛地抬头,一把用力揪住警员的制服,眦目欲裂:“我女儿绝无可能自杀!”
沈牧礼上前拉他,却被他一个反手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沈星尔见状疾步朝他们跑过去,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陆擎恒拉住了。她转头,冷冷望向这个印象中永远斯文清润的男子。
陆擎恒紧抓住她的手腕:“沈御诚此刻看到你必然要失控,让你爸爸一个人应付他。”
沈星尔看着他,问:“那么你呢?相恋多年的未婚妻突然自杀你怎么可以如此镇定?”
陆擎恒没有答。他放开她,目光静静凝视月色下穿着浅驼色大衣的女孩。
良久。
他唤她的名字:“沈星尔,今后一切都得你自己小心了。”
沈星尔心悸惊慌,她在这个一向斯文有礼的男人眼中看到了一种浓烈又偏执的极端情绪。
缓过神时,陆擎恒已经走远了。
沈星尔走到父亲身边,沈牧礼在一片混乱中紧紧抓住女儿的手。
回家的路上,沈牧礼眼中似有许多许多复杂难以言明的情绪。
一个男人到了他这样的年纪,经历的生离死别实在太多,岁月无情地催着人老,他心有余悸,一直忍不住地喃喃唤着爱女的名字:“小囡……”
一整晚无法闭眼,生怕在梦中看到的是自己的女儿突然跳楼。
沈星尔一直在沈牧礼的房间里陪伴他,脑海里却反复在反复思考一个问题:从沈靖怡给她打电话到她割腕自杀再到跳楼,这分明是一个巨大的圈套。
沈星尔自认还是了解沈靖怡的,她绝不会自杀,那么,究竟是谁杀了她?
*
凌晨3:00,陆擎恒独自从医院回到自己的公寓。
屋子里有许多沈靖怡遗留下来的杂物:拖鞋,首饰,护手霜,……
他慢慢地整理起来,最后从床头柜里翻出那个小小的录音笔。
夜深阑,窗外灯花明灭。
他放下手中杂物,脱去外套,又从冰箱里取了一罐啤酒,精疲力尽地坐在沙发上,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你好,我是陆擎恒。”
“沈星尔。”
声音稚嫩却清冷,那一年她13岁。
“沈星尔,在学校可有遇到喜欢的男孩子?”
“关你什么事?”
言辞间毫不掩饰对他的疏离。
陆擎恒倚在沙发上轻轻地勾唇,彼时她15岁。
他在女孩泉水般叮咚悦耳的声线中感觉到倦意侵袭。
睡梦中朦朦胧胧,仿佛回到了旧时,那段阳光总是很耀目,笑容总是很温暖的青葱岁月。
为什么人生无法变成他手中这个小小的录音笔,可以随时地暂停,一键删除然后再从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