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洛老夫人
“我知你忠心。”洛云初抿着唇，半晌道，“只我如今势单力薄，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主动出击不得，只能等着。”
降香也只是一时愤然，唯恐洛云初将自己与外头的人当作一丘之貉。
却不想反过来听得自家姑娘的安慰，心中一时有些感动。
“降香，秋桑，你二人且等着吧。”洛云初放下书本。
不多时，这府中便会掀起真正的腥风血雨。
这府中上下一干人等，谁也别想从中摘出去。
……
半月后，洛府上下突然忙将起来。
原来是去法华寺静修的洛老夫人回来了。
洛云初闻听此消息，眉眼都带上了笑意。
“降香，时候到了。”
降香不明白，洛云初却稍作了一番打扮，与秋桑往慈安堂去了。
慈安堂，便是洛老夫人的院子。
屋中笑声一片，洛云初掀帘进去，洛卿卿，洛鹂，赵怜，尤氏，一应俱在此处。
见她来了，眼里都染上一层嫌恶。
洛卿卿亲昵地坐在老夫人身边，不知说了什么笑话，逗得后者前仰后合，直笑出了眼泪。
而老夫人腿边，盘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
小娃儿牙都没长齐，莲藕似的胖手正死命揪着自己脑袋上的小啾啾，豁着还没长齐的牙哈哈笑着。
到底是一派其乐融融，天伦之乐。
洛渊博。
大房嫡次子，未来也是个敲骨吸髓的豺狼。
可惜，这只嗜血的豺狼，今生终是没有露出爪牙的机会了。
她会把他扼杀在摇篮里。
洛云初微微眯眼，掩去眸中的狠戾。
“云儿给祖母请安。”洛云初低眉顺眼地跪在软蒲上，行了个大礼。
洛老夫人是个正直的老人，年轻时能干泼辣，中干得很，老了虽将掌家大权交给赵怜，却还很有几分精明强干的意思。
只是如今年事已高，也不在意什么权势了，整日含饴弄孙，却也和美。
前世洛青阳做主将自己许给叶少禹，洛老夫人还很是反对了一番，直言那叶少禹绝非良人，便是有福做了正妃，也难以长久。
只是那时她被洛青阳和赵怜哄得团团转，一心要为尚书府寻个靠山。
又觉得自己一介庶女，能嫁作正王妃已是天大的幸事，便硬是忤逆了老夫人，匆匆嫁去了曜王府。
谁知却是被蒙蔽了双眼，心甘情愿地奔向那活死人墓。
如今重来一世，看清这许多内情，洛云初对洛老夫人便多少存了几许感激。
洛老夫人正了正神色，细细打量洛云初一番：“是个齐整孩子，快些起来吧。”
寥寥几语，却透露出老夫人对洛云初的第一印象，甚好。
洛云初眉尖微动。
前世她没有第一时间过来给老夫人请安，是以也不知道老夫人竟也有这般慈眉善目的时候。
印象中，她第一次见洛老夫人，便是为了能嫁给叶少禹而据理力争的时候。
过后，听闻老夫人还很是气得大病了一场。
大概这府中，唯一对她存了几分骨肉真心的，便是眼前这个老夫人。
洛云初应了声“是”，从软蒲上起来。
“祖母，怎的三妹妹回来了，祖母便不瞧瞧卿儿了？”
洛卿卿暗地里剜了洛云初一眼，随即挽着洛老夫人的胳膊，撒娇地摇了摇。
便是故意做给洛云初看的。
一个乡野回来的野丫头，也敢来跟她争宠？
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谁知洛老夫人平和的面容渐渐严肃起来。
未等开口，帘子又被掀开，却是下了早朝的洛青阳回府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
洛老夫人不答，目光沉沉，戴着祖母绿扳指的手抬了抬：“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洛青阳心中一沉，顺着老夫人的手，瞧见了站立一旁的洛云初。
少女面容平和，站姿端庄柔顺，一双纤细的手交叠着摆在身前，虽是庶女，却隐隐透出矜贵明艳的仪态。
身上穿戴得却寒酸得不像样。
一身洗得发白的粗麻衣裳，袖口还有一方小小的补丁。
若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可一旦瞧见，却好似被施了法术似的扩大开去。
洛青阳当即勃然大怒：“好没规矩！你穿的什么破烂！”
洛云初慢吞吞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云儿只有这些衣裳。”
“混账！我看你就是故意穿成个破落户，好来污你祖母的赏！”洛青阳喝道。
竟将亲生女儿想得这样龌龊。
洛老夫人的眉眼登时就落了下来，眼中尽是不赞同的神色。
但洛青阳此话没能在洛云初心中激起半分波澜。
前世，洛青阳对她说的更过分的话也有，这点子指责，根本不足挂齿。
前世她每每受了指责，都要伤心一场，而现在，比起她真正受过的那些切肤之痛，不痛不痒的辱骂又算得了什么？
是以连眉毛都没抬一下：“父亲明鉴，云儿从未想过。”
从容不迫，宠辱不惊，当得起世面。
洛老夫人看在眼里，对洛云初对好感又增了几分，当下便拍着桌子。
“你要问罪，不如问你夫人，为何云儿在庄子上没好穿戴，回来这么久了还不给她做几身衣裳？！”
洛云初闻言，这才微微抬了抬眼眸。
这老夫人是唯一一个真正为她说话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一语中的的人。
原本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洛卿卿咬紧了下唇。
这老太婆昏头了，竟帮那小贱人说话！
当即便撒娇道：“祖母有所不知，三妹妹是个极有主意的，娘给她的浮萍院，都叫她改名儿做了忆柔居，想来什么裙子啊首饰啊，凡是娘给她的，她都瞧不上。”
三言两语又将错推回洛云初身上。
洛云初微微拧眉，洛青阳的脸色黑得更加彻底。
赵怜冲洛卿卿投去一抹赞许的目光，随即又佯作嗔怪：“卿儿！”
末了又对老夫人道：“娘教训得是，媳妇没考虑周到，今日媳妇便为云儿赶制几件可心的衣裳。”
洛青阳瞧着赵怜这般低眉顺眼的模样，心疼得扶住赵怜的肩膀：“怜儿！这怎是你的错！”
接着又怒向洛云初：“给什么就是什么！尚书府是清廉之家，日后再有人挑肥拣瘦，家法处置！”
啧，竟是心都长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