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番闹剧

面上，她仍把持着大夫人的风度，温婉笑道：“云儿一路舟车劳顿，无需多礼。”

却是意指洛云初娇生惯养了。

洛云初唇角含笑，只做不知。

“三姐姐好大的排场，若是鹂娘没看错，这几位都是官府的公人吧？”

洛云初抬了抬眸，目光落在说话人身上。

洛鹂，二房嫡女。

虽是嫡女，言行举止却与庶女无异。

二房洛向明，生得倒是十分俊秀。

偏生才疏学浅，又好面子，早年沾了大哥洛青阳的光，求了个工部侍郎的官职回来，时常便做东请客，又生性风流，时常出入风月之地。

这些年来，往院子里抬了一房又一房姨娘。

女人多了，勾心斗角的自然也多了。

洛鹂的生母又是蓬门小户出来，上不得台面的女子，行事小气得很，自然也给洛鹂养成了尖酸刻薄、做事不动脑子的性子。

往日与二房中各姐妹争斗，也从没占过上风。

眼下便是如此了。

洛云初目光微微扫过洛鹂身边的妇人，那便是后者的生母，尤氏。

与前世一样，尤氏仍一如既往的胭粉绫罗加身，头上插的身上戴的，无一不是玉器珠宝，瞧着流光溢彩得很。

洛鹂与尤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二人打扮得十分华贵，却不知人不衬衣，平白落了笑话。

相较之下，赵怜与洛卿卿，倒是高贵素雅得多。

只是么……

将这没脑子的母女先拿来做筏子，自己做壁上观，真是一番好算计！

“妹妹说的不错，这几位，的确是青城县衙的公人，这位便是王捕头。”

洛云初倒是大大方方认了。

洛鹂嗤笑一声：“我就说，大伯何须专门派什么大管家去接呢？三姐姐好本事，连衙门的公人都能请得动。”

降香秀眉倒蹙，正欲争执，却被洛云初按下了，听得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捕头开口。

“令小姐在冲虚观遭遇山匪，令府去接的管家下人无一生还，若非小姐运气好，只怕此刻早已成了刀下鬼，是以老爷才派我等亲自护送小姐回府。”

此话如惊雷一声，路人们窃窃私语起来。

洛卿卿恼恨地瞪了捕头一眼，暗中绞紧了手帕，咬牙低声道：“怎的没将她杀死！”

赵怜脸上亦是闪过一道愤然，好在很快便掩了去，作出一副惊诧模样：“云儿此话当真？”

洛云初点点头。

“云儿这一路受惊了。”赵怜一甩手帕，佯作拭泪。

却未有上前来安抚的意思。

洛云初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

这般母慈女孝的场面，传出去不知又给她添了多少美名？

可她偏不让她如愿。

赵怜，洛卿卿，这蛇蝎一般的母女二人，还如前世一般，要清名，要保住她们那温婉高雅的形象，而她，便要将她们的伪装撕开！

这比直接要了她们的命还残忍。

洛云初的嘴角漾出一丝快意的笑。

落在外人眼里，也不过是单薄少女为了不让家中担忧，露出的安慰笑容罢了。

洛鹂却觉得那笑容刺眼极了。

“三姐姐怎的这样好运？咱们府里出去的所有下人都死了，单单就姐姐和两个丫鬟还活着？”

这话说得诛心。

洛云初没动，这不过脑子的话却生生激怒了围观的路人。

一时都对洛鹂指指点点起来，皆议论她心肠不好，竟盼着姐姐出事。

尤氏才惊觉洛鹂说了不该说的话，忙扯了扯她的肩膀。

赔着笑对洛云初道：“鹂儿年幼，不会说话，云儿莫怪。”

虽是赔笑，到底也含了以长辈之名威胁洛云初莫要张扬的意思。

“二婶开口，云儿不敢。”

洛云初微微福礼，却将尤氏心中那点子小心思给挑明了。

不是她不想计较，而是长辈施压，她不敢罢了。

轻描淡写地挑明了自己的处境。

洛家虽声势浩大地派人去接她回来，可还没进门便受此指摘。

姐妹句句盼着她客死异乡，家中长辈又压着不准计较，众人在怜悯洛云初的同时，也多少明白了这偌大的尚书府，各怀鬼胎的牛鬼蛇神都齐聚一堂。

只怕这三小姐未来的日子不好过。

“弟妹平日里也该好生管教鹂儿了，莫叫她日后出去没头没脑地辱了尚书府的名声！”赵怜忙厉声对尤氏道。

她是不欲为洛云初说话的。

若能借这母女二人的嘴教训洛云初一番，自是美哉快哉。

可眼下那小蹄子一句话，却逼得她不得不开口制止。

如今大房和二房尚未分家，若是洛鹂口无遮拦心肠歹毒的事传出去，连累的却是卿儿的闺誉，和整个尚书府的名声！

这二人果真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市井小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尤氏脸上微讪，连连称是。

心中对洛云初又添了几分厌恶。

“云儿一路舟车劳顿，又险些丧命，定是惊着累着了。快些进府，娘早已为你收拾好了院子。”赵怜冲洛云初招招手，柔声道。

小蹄子落轿不过片刻，便三言两语便将府中丑事都给挑了出来，若再让她这此处站一会子，怕是要捅破天去。

干脆将人请进府去，大家关起门来，也好过被外人瞧见了没脸。

洛云初低头一笑，上前两步对赵怜福礼。

“云儿谢过母亲，这公人……”

“娘会打点的，好孩子，莫要担心，”赵怜牵起她的手，面上俱是怜爱，对李婆子道，“李嬷嬷，带三小姐去院子里歇着。”

接着又对小厮们道：“去替三小姐将细软收拾了，一并带进去。”

洛云初便由秋桑搀扶着进了府。主角不在，这场回府闹剧自是散了场。

洛鹂尤氏没能欺了洛云初，又平白让赵怜一顿数落，俱是气闷不已，回了各自的院子。

赵怜这才命小厮们去轿中将洛云初的物件细软取出来给送院子里去。

谁知那轿中空空，竟是什么也没有。

到底是尚书府的正经小姐，却如此清贫，一时众人的目光也都深远了起来。

赵怜脸上挂不住，还是强撑着给公人们打点了些银钱。

一番闹剧才彻底落幕。